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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做猶豫,他本能地踉蹌了一下腳步,朝那個即將被深霧掩蓋的背影追去。
深一步淺一步地走了五六分鐘,大約吧,邵寬城至今也記不清到底又走了多遠。轉過了濃密的柏林,眼前忽地豁然開朗,一片疏朗的松林恍如仙境,數十株參天古松錯落有致地掩映著一座廟宇式的房屋,那房屋老氣橫秋的樑柱與椽瓦,彷彿歷經了滄桑百年。
壯漢在松枝朦朧的臺階上劃過他最後的身影,倏然無蹤。邵寬城遲疑地走上寬闊的石階,向上仰望。他看到屋宇高大,山門洞開,四周萬籟寂靜。此處的寧靜給邵寬城的感覺,一改壯漢臉上的猙獰,而是充滿了宗教般的肅穆。身在不丹,延續數日,邵寬城對這樣的氛圍,已經並不陌生。從踏上第一級臺階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或許已經安定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忐忑和慌恐。
走完最後一級石階時他忽然發現,清冷流動的霧氣不知何故,在這座殿宇的椽簷下戀戀停留,盤桓不去,整個屋頂被層霧圍繞,似在半空。邵寬城跨過高近膝蓋的門坎,仰頭向上,狀如朝聖。殿堂裡雖然昏暗少光,但邵寬城仍可瞬間判斷,這是一座沒有人的空殿。
很快,他的眼睛適應了屋裡的光線,可以從容地環視四周。整個殿宇顯得空蕩蕩的,最先觸目的是屋角的一塊畫板,和散落在小桌上的畫筆若干。畫板上隱約呈現出一幅尚未完成的畫作——似乎是一幅肖像畫,畫中何人,模稜不清。
他的視線很快投向了最明亮的方向——在他的對面,一扇大門同樣洞開,似有從南至北的穿堂風輕輕拂面,一縷帶霧的太陽從那裡投入,散漫成屋內煙一樣的薄光。
邵寬城向那縷陽光走去,他穿過那道明亮的霧障,走出了這座殿堂。他看到門外一片青翠的樹林,那是由若干青澀的菩提樹鋪陳出的嫩綠,在蒼茫古老的山中,令人備覺稀罕和感動。
霧氣在這片幼林中變得活潑起來,用輕靈的速度習習流動,圍繞著林中一個枯瘦的背影,隨著他不疾不徐的手勢姿態,或聚或散,或分或合,舞出風流雲起的太極節奏。
那是一個蒼老的背影,骨格枯槁,衣寬袖肥,卻也道骨仙風。他顯然聽到了身後的腳步,但依然一招一式地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才收拳吐氣,蒼啞發聲:“年輕人,你從哪裡來?”
邵寬城清清喉嚨,答道:“中國!”
“你來尋找中國的皇后?”
在不丹,能看到如此眼熟的太極拳,讓邵寬城剎那間竟有夢境般的親切。而那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又讓他咣地一下回到現實。他面向那個背影,繼續朗聲答道:“我來尋找法律和正義!”
背影轉過身來,十步之內,邵寬城已經認出他來。從萬正綱家裡搜出的照片和其他公開資料中,他早已記熟了這張面孔!
那蒼老的面孔目不旁顧,從邵寬城身邊幽然劃過,進入了那座空曠的殿堂。邵寬城移步跟進,還未開言,老者先自哂然而嘲。
“法律,正義,到哪裡去找?是去谷歌嗎?”
“如果您有電腦,如果這裡有網路,您可以到谷歌去找。所有法律,所有條文,都可以找到!”
老者走到桌前,開啟臺燈,燈光照亮了桌面的凌亂,也照亮了畫板上即將完成的那幅油畫。畫面上的兩個仕女面容豐滿,唇絳如膏,讓邵寬城眼前頓時一亮!在敬陵石槨內壁與外牆上鐫刻的二十多個仕女影象中,這是最為動人的兩副容貌。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古剎裡無意邂逅這兩張熟悉的面容,讓邵寬城全身的汗毛不由瞬間一豎!
老者搖搖手中的畫筆,抬高了聲音:“不,這裡不需要谷歌!這裡的僧人比軍隊和警察還多。這裡不需要導航!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或許邵寬城太過年輕的面孔,讓老者竟以長輩佈道口吻,做了這樣居高臨下的教導。他或許想不到那張稚嫩無毛的嘴巴,居然能做出足夠老練的回應。
“邁克先生,您既然熟悉這裡,讚美這裡,那您一定認同這裡的價值觀吧。正因為這裡的人都懂得安貧樂道,把非分之想當做罪惡,所以這裡才成為整個亞洲幸福指數最高的地方。邁克先生,您也具有這樣的精神境界嗎?”
“精神?”老者微微一笑:“精神是無止境的,也沒有固定的境界。”
“精神就是底線,就是做人的底線!”
“什麼是做人的底線?”
“這就是我要尋找的東西!如果正義不是您的底線,那麼法律呢,法律是您的底線嗎?”
邁克·裡諾斯,這個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