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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孃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後來妹妹告訴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麼時候?”“你要是願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坐下,一會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唉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於“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兒。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到她已經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的小夥子揹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求婚
三毛
“請你講給我聽,當年你如何向媽媽求婚?”我坐在爸爸身邊,把他的報紙彈——爸在報紙背後。
“我沒有向她求婚。”爸說。
“那她怎麼知道你要娶她?”
“要訂婚就知道了嘛!”
“那你怎麼告訴她要訂婚?”
“我沒有講過。從來沒有講過。”
“不講怎麼訂?”
“大人會安排呀!”爸說。
“可是你們是文明的,你們看電影、散步,都有。大人不在旁邊。”
“總而言之沒有向她求婚,我平生沒有向人求過婚。”
“那她怎麼知道呢?說呀——”“反正沒有求過。好啦!”
等了兩小時之後,爸爸要去睡覺,我又追問了同樣的問題,答案還是跟上面的對話一色一樣。這時間媽媽喊著:“好了,你也早些睡吧,求不求婚沒關係。”
我還是想不通:他不跟她講,怎麼她就會知道要訂婚了。
我們這一代是怎麼回事?就去問了弟弟。
弟說:“神經病,講這個做什麼嘛!”
那是大弟。也問了小弟,當時他夫婦兩人都在,聽見問求婚,就開始咯咯的笑個不停,弟妹笑得彎腰,朝小弟一指,喊:“他——”小弟跳起來拿個椅墊往太太臉上用力一蒙,大喊:“不許講——。”臉就譁一下紅了起來。
“反正你們都不講,對不對?”我點起一支菸來,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們。
“我們是保守派,你是週末派。”弟妹說。
他們不肯講求婚,表情倒是很樂,美得冒泡泡,可見滋味甜蜜。
求婚這種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傖俗,雖然目的只有一個——結婚,可是方程式太多,說說也是很有趣的。
我的第一次求婚意向發生得很早,在小學最末的一年,這篇童年往事寫成了一個短篇叫做《匪兵甲和匪兵乙》,收錄在《傾城》那本書中去。
總而言之,愛上了一個光頭男生,當然他就是匪兵甲。我們那時演話劇,劇情是“牛伯伯打游擊”。我演匪兵乙。匪兵總共兩人,乙愛上甲理所當然。
為了這個隔壁班的男生,神魂顛倒接近一年半的光景,也沒想辦法告訴他。可是當時我很堅持,認定將來非他不嫁。這麼單戀單戀的,就開始求婚了。
小小年紀,求得很聰明。如果直接向匪兵甲去求,那必定不成,說不定被他出賣尚得記個大過加留校察看什麼的。所以根本不向當事人去求。
我向神去求。
禱告呀——熱烈的向我們在天上的父去哀求,求說:“請你憐憫,將來把我嫁給匪兵甲。”
這段故事回想起來自然是一場笑劇,可是當日情懷並不如此,愛情的滋味即使是單戀吧,其中還是有著它的痴迷和苦痛。小孩子純情,不理什麼柴米油鹽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