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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話,來嚇唬家裡的小朋友。
我長大以後,因為常常聽外祖父講話,所以也學了幾句洋鬼子說的話。學不對時,倒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現象;不巧學對了時,我的眼睛就會一閃一閃冒出鬼花,頭頂上轟一下爆出一道青光,可有鬼樣。
我因為自以為會說了幾句外國話,所以一心要離開溫暖的家,去看看外面那批黃毛碧眼青牙血嘴的鬼子們是怎麼個德性。
我吵著要出去,父母力勸無用,終日憂傷得很。
“你是要鍍金?要留洋?還是老實說,要出去玩?”
我答:“要去遊學四海,半玩半讀,如何?”
父母聽我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來,更是傷心,知道此兒一旦飛出國門,一定丟人現眼,叫外國人笑話。
“這樣沒有用的草包,去了豈不是給人吃掉了。”他們整日就反反覆覆地在講這句話,機票錢總也不爽快地發下來。
外祖父看見我去意堅定,行李也打好了,就叫父母說:“你們也不要那麼擔心,她那種硬骨頭,誰也不會愛去啃她,放她去走一趟啦!”
總司令下了命令,我就被父母不情不願地放行了。
在悶熱的機場,父親母親抹著眼淚,拉住我一再地叮嚀:“從此是在外的人啦,不再是孩子羅!在外待人處世,要有中國人的教養,凡事忍讓,吃虧就是便宜。
萬一跟人有了爭執,一定要這麼想——退一步,海闊天空。絕對不要跟人嘔氣,要有寬大的心胸……”我靜靜的聽完了父母的吩咐,用力地點點頭,以示決心,然後我提起手提袋就邁步往飛機走去。
上了扶梯,這才想起來,父母的帳算得不對,吃虧怎麼會是便宜?退一步如果落下深淵,難道也得去海闊天空?
我急著往回跑,想去看臺下問明白父母才好上路,不想後面閃出一個空中少爺,雙手捉住我往機艙裡拖,同時喊著:“天下那有不散的筵席,快快上機去也,不可再回頭了。”
我掙扎著說:“不是不是,是弄明白一句話就走,放我下機啊!”
這人不由分說,將我牢牢綁在安全帶上。機門徐徐關上,飛機慢慢地滑過跑道。
我對著窗戶,向看臺大叫:“爸爸,媽媽,再說得真切一點,才好出去做人啊!怎麼是好……”飛機慢慢升空,父母的身影越來越小,我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大勢已去,而道理未明,今後只有看自己的了。
我被父親的朋友接下飛機之後,就送入一所在西班牙叫“書院”的女生宿舍。
這個書院向來沒有中國學生,所以我看她們是洋鬼子;她們看我,也是一種鬼子,群鬼對陣,倒也十分新鮮。
我分配到的房間是四個人一間的大臥室,我有生以來沒有跟那麼多人同住的經驗。
在家時,因為我是危險瘋狂的人物,所以父親總是將我放在傳染病隔離病房,免得帶壞了姐姐和弟弟們。
這一次,看見我的鋪位上還有人睡,實在不情願。但是我記著父母臨別的吩咐,又為著快快學會語文的緣故,就很高興地開始交朋友。第一次跟鬼子打交道,我顯得謙卑、有禮、溫和而甜蜜。
第一兩個月的家信,我細細地報告給父母聽異國的情形。
我寫著:“我慢慢地會說話了,也上學去了。這裡的洋鬼子都是和氣的,沒有住著厲鬼。我沒有忘記大人的吩咐,處處退讓,她們也沒有欺負我,我人胖了。……”起初的兩個月,整個宿舍的同學都對我好極了。她們又愛講話,下了課回來,總有人教我說話,上課去了,當然跟不上,也有男同學自動來借筆記給我抄。
這樣半年下來,我的原形沒有畢露,我的壞脾氣一次也沒有發過。我總不忘記,我是中國人,我要跟每一個人相處得好,才不辜負做黃帝子孫的美名啊!
四個人住的房間,每天清晨起床了就要馬上鋪好床,開啟窗戶,掃地,換花瓶裡的水,擦桌子,整理亂丟著的衣服。等九點鐘院長上樓來看時,這個房間一定得明窗淨几才能透過檢查,這內務的整理,是四個人一起做的。
最初的一個月,我的同房們對我太好,除了鋪床之外,什麼都不許我做,我們總是搶著做事情。
三個月以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的,我開始不定期地鋪自己的床,又鋪別人床,起初我默默地鋪兩個床,以後是三個,接著是四個。
最初同住時,大家搶著掃地,不許我動掃把。三個月以後,我靜靜地擦著桌子,掛著別人丟下來的衣服,洗髒了的地,清理隔日掉在地上的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