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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房子,我只知道我是跟兩個美國大一的女生同分一幢木造的平房。
我到的第一天,已是深夜了,我的朋友和她的先生將我送到住處,交給我鑰匙就走了。
我用鑰匙開門,裡面是反鎖著的,進不去。
我用力打門,門開了,房內漆黑一片,只見一片鬼影幢幢,或坐或臥;開門的女孩全裸著,身體重要的部分塗著熒光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地,倒也好新鮮。
“嗨!”她叫了一聲。
“你來了,歡迎,歡迎!”另外一個女孩子也說。
我穿過客廳裡躺著的人,小心地不踏到他們,就搬了箱子去自己房間裡。
這群男男女女,吸著大麻煙,點著印度的香,不時敲著一面小銅鑼。可是沉醉在那個氣氛裡,他們倒也不很鬧,就是每隔幾分鐘的鑼聲也不太煩人。
那天清晨我起來,開門望去,夜間的聚會完畢了,一大群如屍體似的裸身男女交抱著沉沉睡去,餘香還燃著一小段。煙霧裡,那個客廳象極了一個被丟棄了的戰場,慘不忍睹。
這些人是十分友愛和平的,他們的世界加入了我這個分租者,顯得格格不入。
比較之下,我太實際,他們太空虛,這是我這方面的看法。
在他們那方面的看法,可能跟我剛剛完全相反。
雖然他們完全沒有侵犯我、妨礙我,但是我還是學了孟母,一個月滿就遷居了。
我自來有夜間閱讀的習慣,搬去了一個小型的學生宿舍之後,我遇到了很多用功的外國女孩子。
住在我對間的女孩,是一個正在唸教育碩士的勤勞學生,她每天夜間跟我一樣,要做她的功課。我是靜的,她是動的,因為她打字。
她幾乎每夜打字要打到兩點,我覺得這人非常認真,是少見的女孩子,心裡很讚賞她,打字也是必須做的事情,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這樣的生活,我總是等她夜時收班了,才能靜下來再看一會書,然後睡覺。
過了很久,我維持著這個夜程表,絕對沒有要去計較這個同學。
有一夜,她打完了字,我還在看書,我聽見她開門了,走過來敲我的門,我一開門,她就說:“你不睡,我可要睡,你門上面那塊毛玻璃透出來的光,叫我整夜失眠;你不知恥,是要人告訴你才明白?嗯?”
我回頭看看那盞書桌上亮著的小檯燈,實在不可能強到妨礙別一間人的睡眠。
我嘆了口氣,無言地看著她美而僵硬的臉,我經過幾年的離家生活,已經不會再生氣了。
“你不是也打字吵我?”
“可是,我現在打好了,你的燈卻不熄掉。”
“那麼正好,我不熄燈,你可以繼續打字。”
說完我把門輕輕在她面前闔上,以後我們彼此就不再建交了。
絕交我不在乎,惡狗咬了我,我絕不會反咬狗,但是我可以用棍子打它。
在我到圖書館去做事時,開始有男同學約我出去。
有一個法學院的學生,約我下班了去喝咖啡,吃“唐納子”甜餅,我們聊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上了他的車,他沒有徵求我的同意,就把車一開開到校園美麗的湖邊去。
停了車,他放上音響,手很自然地往我圈上來。
我把車窗開啟,再替他把音樂關上,很坦然地注視著他,對他開門見山地說:“對不起,我想你找錯人了。”
他非常下不了臺,問我:“你不來?”
“我不來。”我對他意味深長的笑笑。
“好吧!算我弄錯了,我送你回去。”他聳聳肩,倒很乾脆。
到了宿舍門口,我下了車,他問我:“下次還出來嗎?”
我打量著他,這人實在不吸引我,所以我笑笑,搖搖頭。
“三毛,你介不介意剛剛喝咖啡的錢我們各自分攤。”
語氣那麼有禮,我自然不會生氣,馬上開啟皮包找錢付給他。
這樣美麗的夜色裡,兩個年輕人在月光下分賬,實在是遺憾而不羅曼蒂克。
美國,美國,它真是不同凡響。
又有一天,我跟女友卡洛一同在吃午飯,我們各自買了夾肉三明治,她又叫了一盤“炸洋蔥圈,”等到我吃完了,預備付賬,她說:“我吃不完洋蔥圈,分你吃。”
我這傻瓜就去吃掉她剩下的。
算賬時,卡洛把半盤洋盤圈的賬攤給我出,合情合理,我自然照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