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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魁先:“韓愈!”
孟子玉:“韓文好哇!然則,僅《古文觀止》便選了二十四篇,你選哪一篇?”
“此情此境……”
“此時此地——”孟子玉目光隨著盧魁先環視刑場,“你便背誦一篇韓愈祭文如何?”
“請孟先生命題。”
“《柳子厚墓誌銘》《祭鱷魚文》,還有……”
盧魁先眼睛一亮:“《祭十二郎》!”
孟子玉一愣:“《祭十二郎》?”
張鐵關立身孟子玉身後,悶聲道:“唔?”
盧魁先:“是。”
孟子玉:“此悲之至也!”
盧魁先望著遍野橫屍:“悲從中來。”
孟子玉:“此痛之極也!”
盧魁先:“痛不欲生。”
孟子玉審視盧魁先:“韓愈便是祭文,亦多浩蕩昂藏之作,《祭鱷魚文》更見詼諧機趣,今日裡,你——卻為何獨選《祭十二郎》?”
“……”盧魁先被問得頭一次不知如何作答。
“唔?”大足舉人卻句句緊逼,“看你胸中鬱結一憤懣難散之氣,眼中流露一股傷悲欲祭之情……”孟子玉說著,突然打住,目光從盧魁先臉上,導引似的向眼前刑場遊移,盯住了那個剛倒斃的右袖空空的革命黨人屍身。
好厲害的角色!盧魁先暗自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這位大足舉人,居然於不動聲色之間,早就覷破自己與石二刻意隱瞞的關係。得虧這雙明察秋毫的眼睛不是生在那個胡軍團長臉上。盧魁先打量張鐵關,張鐵關正揭了帽子,摸著光頭,饒有興趣卻聽不大懂。盧魁先迅速重新判斷對方,發現孟子玉說這話時聲音明顯壓低,只容盧魁先聽見,這位舉人是在防誰呢?此時此地,當然是防張鐵關。他防張鐵關,當然是幫我。我豈可再防範於他?盧魁先避開張鐵關的目光,向孟子玉微微一點頭,預設其判斷是正確的。盧魁先早已看出這位大足舉人有與自己的老師合川舉人一樣的秉性,老一輩讀書人的共性——喜歡堅持自己對人事的判斷,更喜歡得到他人的認同。盧魁先心知,此時此地若是再要向孟子玉隱瞞自己與石二的關係,眼前剛出現的一線生機就將徹底堵死。
盧魁先點頭,動作雖小,孟子玉卻看得分明。此情此境,這青年敢向自己坦白承認與剛被處決的“革命黨”的關係,足見其天性憨厚老實,而他那雙眼中更流露出對自己的信任。孟子玉不由得心頭一熱。這一熱,乃古道熱腸之熱也!孟子玉發現自己在如此冷酷的世道中內心還倖存著這古道熱腸,生出一絲自慰,由自慰而自得,由自得而自信,由自信而暗下決心,今日便有危及身家性命之險,也要出手搭救這青年一把!
“似此,你還是拿定主意要當場背誦《祭十二郎》?”孟子玉看似隨意地一問,盧魁先一聽全明白其中深意。好一個“似此”,大足舉人語言功底絕不在合川舉人之下。就這兩字,當著張鐵關與刑場全體人眾之面,大足舉人不動聲色便向盧魁先傳達明白了他內心的擔憂——此時此地此情此境,你若背誦韓愈此文,是有暴露自己與倒在刑場上這個“革命黨”之間同志關係的風險的!
這位前輩心思之縝密,慮事之全面。盧魁先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選題,是不是一時衝動,意氣用事?這一靜下來,盧魁先又想起一件事,五年前自己赴省求學,肩上那挑擔子的一頭,確實裝了韓昌黎文集,其中《祭十二郎文》到了省城後,也曾誦讀過,可是,自從投身革命,哪還有時間讀古文?今日生死場上,自己認了考題要背的這麼長一篇祭文,當真能背誦得下來麼?心頭一緊,盧魁先連開篇第一句都想不起來了,若不能趕緊排開雜念,平靜心態,豈不是當場送了自家性命?
今日刑場,頭一回出現片刻的寧靜,像狂風過後的龍水湖。
孟子玉默默肅立一邊,眯縫著眼睛,似在養神,其實卻暗暗窺視著面前的青年。後生啊,考你背書之前,我孟子玉對你的考試早已開始——你是另選一篇書來背,先保住你一條小命呢?抑或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偏要背這一篇來祭奠你的革命同志?若是前者,我還救得你一命,若是後者,萬一出了差錯,休怪我孟子玉撒手不管!
“撒手!”眾人身後,突然一聲叫喚,回頭看時,只見剛才被押下“收監候審”的那秀氣女子,不知幾時掙脫束縛,發瘋般飛跑向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