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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老爹在榮鎮還住了一個月,他早上戴著漂亮的銀邊警官帽,在廣場上吸咽鬥,把居民都唬住了。他習慣於大喝燒酒,時常派女傭人去金獅客店買上一瓶,記在他兒子的帳上;要使他的圍巾有香味他把媳婦儲備的科隆香水全用光了。
媳婦也不討厭有他作伴。他見過世面;他談到柏林,維也納,斯特拉斯堡,談到他的軍官生活,他過去的情婦,他擺過的盛大午宴,而且顯出討人喜歡的樣子,有時在樓梯上或花園裡,他甚至摟住她的腰喊道:
“夏爾,不要大意!”
於是包法利奶奶為兒子的幸福擔心了,生怕時間一久,她的丈夫會對年輕女人的思想產生有傷風化的影響,她就催他早點動身回去。也許她有更嚴重的優慮。包法利老爹是個不顧體統的人。
一天,艾瑪忽然心血來潮,要去看小女兒,就到奶媽家去悄看看曆書,看坐月子的六個星期過了沒有,就向羅勒木匠住的地方走去。他住在村子的盡頭,在山坡下,在大路和草原之間。時間已是中午;家家戶戶都關了窗板,青石板屋頂在藍天的強光下閃閃發亮,人字牆的牆頭好像在冒火花。一陣悶熱的風吹來。艾瑪覺得四肢無力,走不動了;河邊道路上的碎石頭又磨腳;她打不定注意,到底是回家,還是找個地方歇歇腳。
正在這個時候,菜昂先生從附近一家大門裡出來了,胳膊下面還夾著一札檔案。他走過來和她打招呼,並且在勒合商店門前伸出來的灰色帳篷的陰影下站住了。
包法利夫人說,她要去看她的孩子,但是她已經覺得累了。
“如果……”萊昂吞吞吐吐,不敢再說下去。
“你事忙嗎?”她問道。實習生說他不忙,她就求他作伴。一到晚上,這事就傳遍了榮鎮,鎮長的太太杜瓦施夫人對女傭人說:“包法利夫人真不要臉。”
要到奶媽家去,就像去公墓一樣,走出街後,要向左轉,走上一條兩邊栽了女貞樹的小路,穿過一些小房子和小院子。女貞樹正開花,還有婆婆納,犬薔薇,蕁麻和輕盈的樹莓,聳立在荊棘從中,爭奇鬥妍。從籬笆眼裡看得見,破房子裡有公豬躺在糞堆上,或者是頸上套著夾板的母牛在樹上磨角。他們兩個,肩並肩,慢慢走著,她靠在他身上,他隨著她的腳步,放慢了自己的步子;在他們前頭,一群蒼蠅亂飛,在悶熱的空氣中發出了嗡嗡聲。
他們看見一棵老胡桃樹下有一所房子,認出了奶媽的家。房子很矮,屋頂上蓋了灰色瓦,頂樓天窗下面,掛了一串念珠似的大蔥。一捆一捆細小的樹枝,直立在荊棘籬笆旁邊,圍著一塊四方的生菜地,一小片只有幾尺長的薰衣草地,還有爬在支架上的開花豌豆。髒水潑在草上,流得左一灘,右一灘,房子周圍晾著好幾件看不清楚的破衣爛衫,針織的襪子,一件紅印花布的女用短上衣,還有一大塊厚帆布攤開在籬笆上。奶媽聽見柵欄門響,就出來了,還抱著一個吃奶的孩子。她用另一隻手牽著一個瘦得可憐的小傢伙,臉上長滿了瘰癘,這是盧昂一個帽商的兒子,父母做生意忙,把他留在鄉下。
“進來吧,”她說,“你的孩子在那邊睡著吶。”
底層只有一間房子。緊靠著裡首的牆邊,有一張沒掛帳子的大床,靠窗放著和麵缸,玻璃破了一塊,是用藍紙剪成的太陽圖案粘起來的。門後面的角落裡,在洗衣地的石板底下,擺著幾隻半統釘靴,靴底的釘子很亮,旁邊有一個裝滿了油的瓶子,瓶的頸口插了一根羽毛;一本《馬太曆書》扔在滿是灰塵的壁爐架上,在打火石、蠟燭頭和零碎的火絨當中。最後,這屋子裡顯得多餘的是一個吹喇叭的榮譽女神的畫像,這當然是從什麼香水廣告畫上剪下來的,用六個靴釘釘在牆上。
艾瑪的孩子睡在地上的一個柳條搖籃裡。她連人帶被窩都抱了起來,胳膊上下左右搖晃,輕輕地唱著歌。
萊昂在房裡走來走去;看見這個漂亮的太太穿著南京布袍,待在一個窮苦人家裡,他覺得不是滋味。包法利夫人臉紅了;萊昂轉過身去,以為這樣看她未免失禮,孩子吐奶吐在她衣領上,她就把她放回原處,奶媽趕快來揩乾淨,並旦說奶不會留下痕跡的。
“她也在我身上吐奶,”奶媽說。“我一天到晚都得給她漱洗!要是方便的話,好不好請你對雜貨店的卡米說一聲,我缺肥皂的時候,要他讓我拿幾塊用?那我就不用多打攪你了。”
“好的,好的!”艾瑪說。“再見,羅勒大嫂。”
她走出來,在門檻上擦了擦腳。
大嫂一直把她送出了院子,一面對她訴苦,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