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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來,”他含糊地說。其實只是艾瑪擦火柴的聲響,她要點燈看書。不過她讀書也像刺繡一樣,剛開個頭,就塞到衣櫥裡去了;她讀讀停停,一本沒完,又換一本。
她一賭氣,就容易走極端。一天,她和丈夫打賭,硬說一大杯燒酒,她也能喝個半杯,夏爾笨得說了聲不信,她就一口把酒喝完。
艾瑪雖然看起來輕飄飄的(這是榮鎮的女人議論她的話),但是並不顯得快活,習慣使她嘴角上保留了一條固定不動的皺紋,就像失意的政客或老處女的臉一樣。她的臉色蒼白,好像一塊白布;鼻子上的皮朝著鼻孔的方向拉得更緊,眼睛看人顯得心不在焉。她在鬢角上發現了三根灰頭髮,就說自己老了。
她時常昏倒。有一天,她甚至吐了一口血,夏爾心裡一急,外表也就顯得不安。
“得了!”她回答道,“這有什麼關係?”
夏爾跑到診室裡去;他坐在大扶手椅裡,胳膊肘拄在桌子上,對著做成標本的人頭哭了起來。
於是他給他的母親寫了一封信,求她來一趟,他們在一起談艾瑪的事,談了很久。
能夠作出什麼決定呢?既然她拒絕治療,那該怎麼辦呢?
“你知道應該怎樣對付你的女人?”包利法奶奶回答說,“那就是逼她去做事,用兩隻手幹活!要是她像別人一樣,不得不掙錢過日子,她就不會無所事事,胡思亂想,暈頭轉向了。”
“不過,她並不是無所事事呀!”夏爾說。
“啊!她有事做!什麼事呀?看小說,讀壞書,讀反對宗教的書,用伏爾泰的話譏笑神甫。還不止這些呢,我可憐的兒子,一個不信教的人總不會有好結果的。”
於是他們決定不讓艾瑪看小說。這似乎不容易做到。好奶奶包下來了:等她路過盧昂的時候,她要親自去找租書的人,說艾瑪不再租閱了。萬一書店硬要做這種毒害人心的勾當,難道他們不會告到警察局去?
婆婆和媳婦的告別是乾巴巴的。她們在一起呆了三個星期,可沒有說過幾句話,只不過在餐桌上見面時,或者夜晚上床以前問一聲好,說一句客套話而已。
包法利奶奶星期三走,這是榮鎮趕集的日子。
廣場從早晨起,就擠滿了大車,都是車頭朝下,車轅朝天,從教堂到客店,順著房屋,擺了長長的一排。對面是搭帆布棚的小攤子,出賣布帛,被褥,毛襪,還有馬籠頭和藍絲帶,絲帶一頭露在布包外面,隨風飛舞。地上擺著粗糙的銅器鐵器,一邊是金字塔形的雞蛋堆,一邊是放著乾酪的小柳條筐,墊底的草粘粘地伸出筐外;在打麥機旁邊,咯咯叫的母雞從扁平的籠子裡伸出頭來。老鄉擠進了藥房的門就站著不動,有時簡直要把鋪面擠塌。每逢星期三,藥房裡總是人滿滿的,大家擠進去,與其說是買藥,不如說是看病,奧默先生的大名在周圍的村子裡可響著呢。他膽大臉厚,哄得鄉巴佬五體投地。他們把他當作比真醫生還更偉大的醫生。
艾瑪靠著窗子(她時常靠著窗子看熱鬧:在外省,視窗可以取代劇院和散步場),望著亂糟糟的鄉巴佬,消遣時光,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綠色絲絨外套的先生。他戴了一副黃色的手套,雖然腳上罩著粗皮的鞋罩;他向著醫生的住宅走來,後面跟著一個鄉下人,低著腦袋,好像心裡有事似的。
“醫生在家嗎?”他問在門口和費莉西談天的朱斯坦。
他以為朱斯坦是醫生的傭人,就說:
“請通報一聲:於謝堡的羅多夫·布朗瑞先生要見他。”
新來的人並不是為了炫耀他有地產,才把地名放在他的姓名前面,其實只是為了說明他的身份。於謝堡的確是榮鎮附近的一片地產,他不久前買下了城堡,還有兩個農場,親自耕種,但是並不太費工夫,他過的是單身生活,人家說他“一年起碼有一萬五千法郎的收入”。
夏爾走進了會客廳。布朗瑞先生指著他的傭人說:他要放血,因為他覺得“渾身有螞蟻咬似的”。
“放血就不癢了,”傭人什麼意見也聽不進去。
於是包法利要人拿來一捆繃帶,一個臉盆,並且請朱斯坦端住盆子,然後,他對臉色已經發白的鄉下人說:
“不要害怕,老鄉。”
“我不怕,”鄉下人答道,“動手好了!”
他假裝好漢,伸出了粗胳膊。柳葉刀一刺,血就噴了出來,一直濺到鏡子上。
“把盆子端過來!”夏爾喊道。
“瞧!”鄉下人說,“人家會說是一小道泉水在流!我的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