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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服用丹藥,傷的是皇家臉面,同朝臣關礙不大。妖言惑眾,通敵草原,損毀朝廷的名聲,傷害士大夫的根本利益,絕不能輕饒。
楊瓚撇撇嘴,所謂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多數時間都是個笑話。
究其根本,還是利益決定一切。
顧卿和老卒說話時,楊瓚始終保持沉默,腦子卻轉得飛快。
懷抱滿腔熱血,立身持正,不結朋黨,便是扛鼎忠臣?不受賄賂,執法秉公,便能為天下黎民謀取福利?
放在當下,實在過於理想主義。
即使是弘治朝,檯面下仍隱藏不少秘密。
天子和朝臣,朝廷和藩王,文武群臣之間,大佬角力,不敵尚可尋一條退路。小卒子的下場,基本是被碾得粉碎,骨頭渣子都不剩。
自以為聰明過人,能玩轉朝堂,將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掌握手心?
當真是痴人說夢,天方夜譚。
楊瓚越想越是心驚。
聯絡自身,不禁生出懼意。
不提內閣三位相公和六部九卿,單是各部侍郎,隨便拎出一個,官場經驗和人生履歷就能碾壓自己。
緊了緊斗篷,楊瓚一邊心驚肉跳,一邊感嘆自身好運。
世事皆有因果。
不是弘治帝病入膏肓,倉促為兒子尋找班底,他不會一甲登科,金尺在手。不是恰好投了正德帝的眼緣,機緣巧合,獲得幾位大佬好感,他未必會有今日品級。
他以為自己明白了,看透了,事實上,別說升堂入室,連門框都沒摸到。
這般莽撞,沒被碾成齏粉,還能活蹦亂跳,加官進爵,不是運氣好還能是什麼?
楊瓚沒有妄自菲薄,實情確實如此。
想要走得更遠,必須端正態度。
面前的坑不少,許多還是親自下鍬。有謝丕顧晣臣同為坑友,雖不寂寞,爬上來的可能性卻是微乎其微。
事到如今,爬不上來也沒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直接從坑底打洞,挖出一條隧道,照樣能向前邁進。
何況,他身邊還有顧千戶。
都說欠錢的是大爺,他不欠顧卿錢,卻欠下不少人情,又曾同榻共枕,雖沒發生什麼,到底“關係匪淺”。
臨到撐不住那日,看在甘為抱枕的份上,顧千戶也不會坐視不理,撒手不管的……吧?
想到這裡,楊瓚轉頭,目光灼灼的盯著顧卿。
錦衣衛直覺何等敏銳,幾乎楊瓚剛一轉頭,就對上漆黑雙眼。
“楊侍讀可是有事?”
楊瓚淺笑,膽子突肥,道:“燈下觀景,美不勝收,古人誠不欺我。”
顧卿挑眉,嘴角微勾。
老卒左右看看,破桌舊椅,好看在哪裡?
幾名校尉互相看看,都是表情空白,向面癱無限靠攏。
非禮勿聽,他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
與楊侍讀和顧千戶同行,太考驗意志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今遭之後,裝傻充愣的本領必將直線攀升。
因柴火不夠,入夜之後,幾人只能擠一擠,睡在兩間房內。
楊瓚裹成粽子,靠牆不動。
顧卿繼續“認床”,長臂一伸,壓住“粽子”,長夜無夢。
睡在桌上的兩個校尉一動不敢動,腹誹兄弟幾個不厚道,猜拳耍詐,留他二人在此,翻個身都不敢。
越想越是心酸,越想越是胸悶,心酸胸悶之下,同時兩腳抽筋,忙伸出胳膊捂住對方的嘴,不能動,更不能叫!
捂著捂著,心生悲慼,不由得掛出瀑布淚。
一動不動,什麼時候才能抽到頭啊……
翌日,天空放晴。
一行人終於能夠啟程。
老卒留在驛站,等待朝廷調令。錦衣衛在北疆亦有馬場,對外隸屬邊軍。有顧千戶做保,老卒入馬場任職,絕沒有問題。
“告辭。”
顧卿飛身上馬,皚皚白雪之中,緋袍似血,黑氅如墨,脊背挺直,恍如一柄利刃,破開天地,留下刺痛觀者雙眸的一抹重彩。
楊瓚登上馬車,向驛丞和老卒道別。比起來時,留下的銀兩更多。
錦衣衛躍上車轅,揚起長鞭。
呼吸間,熱氣化作薄霧,結成薄霜,剎那凝上眉睫。
“告辭!”
“楊老爺一路順風!”
駿馬嘶鳴,健壯的身軀馳過雪地,強壯的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