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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住紙頁的手指,恍如羊脂白玉。
楊瓚暗中咬牙,以最大的意志將目光移開,接過供詞,開始專心翻看。
寥寥五頁,已是心驚膽跳,神情陡變。
太醫院的藥有問題?院判,御醫均牽涉在內?
楊瓚看向顧卿,沉聲道:“道人所言當真確實?”
“僅有口供,尚未查證。”顧卿低頭,氣息幾乎擦過楊瓚耳邊,“不過,太醫院有人假市藥之機魚目混珠,以假亂真,以次充好,貪墨金銀中飽私囊,已是證據確鑿。”
楊瓚心頭漸沉,壓根沒留意,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近。
太醫院掌藥的院判貪墨,以致弘治帝藥不對症,病情加重,如查證屬實,依律當斬!
“這事,千戶可報知牟指揮使?”
“已遞送文書。”
“牟指揮使有何示下?”
顧卿沒有回答,反問道:“依楊侍讀之意,該如何行事?”
“這……”楊瓚有些拿不定主意。
告知朱厚照,實是必須。但是否聞於朝堂,還要仔細考慮。
院判和御醫膽大包天,為了貪墨竟給天子用假藥,委實駭人聽聞。
深究下去,假藥究竟是何時流入太醫院?除劉院判和幾名御醫,還有何人牽涉其中?孝宗之前,這種情況是否已經存在?
一樁樁,一件件,滾雪球一般,定會牽連出無數問題,怕是憲宗時的舊案都會翻出來。
查還是不查?
楊瓚不敢做主,也不能做主。
“此事當報知陛下,其後再做計較。”
如果可以,楊瓚更想將訊息遞入內閣。可惜,目前也只能想想。
“指揮使也有此意。”
看完全部供詞,楊瓚腦袋裡似有皮鼓敲響,根本無法理清思緒,當即決定告辭。未料被顧卿攔住。
“楊侍讀且慢行一步。”
“顧千戶還有事?”
顧卿點頭,道:“今日之後,北鎮撫司抓捕僧道一事必將聞於朝堂。”
“韃靼奸細”能瞞過百姓,卻騙不過廟堂文武。
“今日抓捕之人中,有西番國師,亦有憲宗皇帝親敕封號的道人,如久查無果,恐將引起波瀾。”
楊瓚側首,懷疑的挑眉。
引起波瀾?直說言官挑事,不是更容易理解?
顧千戶是武人沒錯吧?說起話來,竟比他這文官還會拐彎。
身為功臣之後,又是錦衣衛千戶,越過北鎮撫司的同知僉事執掌詔獄,會對幾個言官沒有辦法?
楊瓚百分百不信。
不過,既然對方提出,楊瓚也不好退卻。
正如先時所言,顧卿幫他甚多,僅是“一諾”,壓根無法償還。
“此事交於下官,顧千戶儘管放心。”
讓這些僧道多在牢中住上些時日,順便堵住言官的嘴,貌似困難,實則簡單得很。
只要找準人,找對突破口,即便是言官中的言官,鬥士中的鬥士,在“事實”面前,也只能偃旗息鼓,望而卻步。
回到家中,楊瓚提筆寫下一封簡訊,附上名帖,喚家人送到戶科給事中王忠府上。
“若王給諫不在,將信留下即可,無需多言。”
“是。”
家人領命離開,楊瓚獨坐室內,凝視懸掛在牆上的一副花鳥圖,緩緩陷入了沉思。
翌日,早朝之後,楊瓚在往翰林院的路上遇到王忠。同行另有一名穿著青袍,長眉細眼的瘦高青年。
“下官嚴嵩,見過楊侍讀。”
楊瓚眨眼,視線掃過嚴嵩,落到王忠臉上。
這兩人不是見面就要打破頭,如何走到一處?
“此事說來話長。”王忠道,“楊賢弟遣家人送信時,嚴編修恰好在我家中。聞信所言,亦是憤慨不已。如得楊賢弟首肯,願聯合翰林院編修同上直言,定要嚴懲罪人。”
楊瓚挑眉,很是驚訝。
眼前這位當真是傳說中的“嚴嵩”,不是同名同姓?
頂著碩大的問號,楊瓚再次感嘆,自己為何不多讀些歷史。
無論如何,嚴嵩願意幫忙總是好事。哪怕另有圖謀,也不是現下需要憂心的問題。
“既如此,便將此事託於兩位仁兄。”
“楊賢弟客氣。”
“下官不敢當!”
敲定上言之事,王忠轉身離開,背脊挺直,腳下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