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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七年,韃靼再次叩邊,戰果不及前次,同是楊都憲上疏,封賞的銀兩布匹兩月後即送到,且一兩不少。之前拖延的餉銀,也補發三成。”
話至此,只剩一層窗戶紙,輕輕一觸,就能捅破。
“兩份奏疏,區別只在幾個名字。”
輕飄飄一句話,猶如山重。
壓在心頭,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天子封賞,需下六部施行。楊賢弟也看到,如不是晉地送來糧食傷藥,鎮虜營和牆子嶺都將斷炊,營中的傷兵也將十去七八。”
“聖意不可違,卻能拖。”
“內庫封賞,只能偶爾為之。邊塞平穩,軍餉發放,仍需戶部光祿寺。”
楊瓚沉默,顧晣臣亦然。
謝丕嘴裡發苦,終堅持道出全部。
“如先時所講,你我終將歸京,邊塞之事仍需交由他人。我知賢弟不滿,我又何嘗願意。”
“然好心未必能做好事。”
“情況如此,你我位卑職輕,能做的,僅是回朝之後,儘量為將官奏請封賞。餘下之事,實是無能為力。”
楊瓚正四品,謝丕正五品,顧晣臣正六品。
在龐大的文官系統中,均處於“起步”階段。
別看楊瓚品級最高,一個僉都御使,並無多大實權。如不是機緣巧合,得兩代天子看重,御賜金尺寶劍,又同廠衛交好,其在朝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謝丕,遑論同尚書侍郎掰腕子。
如今是進也難,退亦難。
就此妥協,實不甘心。不妥協,造成的後果,恐非他樂見。
“真沒有辦法?”
謝丕搖頭。
“依賢弟所言,名單次序可以更改,殺敵之數也可列上,但……”
話沒說完,謝丕便停住。
結果既定,說與不說,都是一樣。
楊瓚深吸一口氣,壓下煩悶,沉聲道:“兄長不必再說,小弟明白。”
“賢弟?”
“一時孟浪,為難兄長,實愧疚難言。”
說著,楊瓚站起身,拱手揖禮。
“萬萬不可!”
顧不得腿傷,謝丕猛然站起身,一把托住楊瓚手臂。匆忙之間,未能立穩,兩人竟一同栽倒。
“以中,季珪!”
顧晣臣嚇了一跳,忙撐起身,扯動傷處,頓時眼前發黑,砰一聲栽到榻下。
三個傷員,都是疼得直吸涼氣。
趴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樣的狼狽。
神情變得奇怪,心思轉動,終沒忍住,同時笑出聲音。
笑到後來,聲音沙啞,眼角微紅。鹹澀的淚,順臉頰滑落,砸在袍上,洇出點狀水痕。
以命拼殺,保疆衛土,卻被他人輕取功勞,如何能夠甘心?
楊瓚不忿,顧晣臣鬱恨,謝丕何嘗沒有怒火。
先時拼命壓抑,今遭一次爆發,性情所致,竟在地上抱團痛哭。
不甘,不願,惱怒,憤恨。
對敵的心驚,瀕死的絕望,遇生的驚喜,戰後的無奈。
北方荒原,一場大戰,訴說無盡悲涼。
朝堂之上,口舌之間,以命換來的一切,都成他人嫁衣。
歷經兩世,面對不公,胸中仍燃起整團烈火。
利益得失,可以不做計較。但事關千條人命,以血凝注的功勞,如何就成他人晉身的踏腳石?
“賢弟。”
謝丕抬起頭,按住楊瓚肩膀,掌心用力,淚水掛在臉上,雙眼愈發清明。
“此一事,只一時!”
簡簡單單六個字,貌似沒頭沒尾,所含深意,唯三人能懂。
楊瓚用力點頭,扣住謝丕手腕。
“我信兄長!”
顧晣臣想要抬手,奈何傷口阻礙,胳膊抬到一半,又落了回去。
“兩位大人,稍慢閒敘。下官行動不便,可否施以援手?”
見狀,楊瓚謝丕同時大笑。
聲音傳出帳外,引來營兵奇怪一瞥。
幾位監軍這是怎麼了?
只聽說傷到胳膊腿,沒聽說傷了腦袋啊。
笑聲中,心結解開,終究釋然。
彼此默契,坦言立誓,為正德朝三人內閣,打下最堅實根基。
據史書記載,正德皇帝復聖祖高皇帝之法,不行仁德,以武力壓服蠻夷。仿效太宗皇帝,靡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