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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聲道：“杜公公說的是，本宮，的確不該站在這裡，與這些骯髒下作之人為伍！”
說罷，她就緩緩轉身，挺直了脊背，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海棠禁不住一聲嘆息：“似她這樣活著，多累啊。”
錦瑟卻有些恍惚，喃喃道：“似她這樣活著，會有一個人更累。”
海棠聞言，疑惑道：“你是說蘇黎？”
錦瑟轉身走進帳中，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之後，才又開了口：“蘇黎太倔強太驕傲，他從前待靜好絕不似如今這般冷漠，會發展成如今的情形，都說是因為靜好曾經害我，可是我如今卻覺得……”
她頓了頓，沒有往下說，海棠卻已經明白了：“你是說，他之所以對靜好這樣冷漠，是因為當初被逼逃亡仲離之時，是因為靠了靜好公主的身份才安然無恙至今，所以他心中覺得屈辱？”
錦瑟緩緩點了點頭：“他說那幾年，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可見日子過得有多痛苦。如今之所以不願意再見到靜好，也許就是因為他再也不想想起那段對他來說十足不堪的歲月……因為每記起一次，帶給他的，都只有屈辱和痛苦罷？”
“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終究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又有什麼法子呢？”海棠嘆息道。
“我從來還曾經想過若他能接受靜好的好，以後的日子也許會好過得多，如今看來，竟是我妄想了。”錦瑟微微苦笑起來，“我欠了他這許多，卻總指望別人能代我償還，真是——”
“不然你想怎樣？把你自己還給他麼？”海棠聞言，淡笑著，似真似假地問道。
錦瑟聽了，容顏卻逐漸沉凝下來。
海棠見狀，竟不知她在作何打算。
許久之後，才聽得錦瑟輕聲道：“我不知道……”
*
這日之後，靜好未曾再來找過錦瑟，錦瑟卻日漸沉鬱起來。海棠終究是想不通那日靜好的話對她產生了何種影響，然而無論錦瑟作何決定，她都是不能干涉的。
五日之後，前方忽然傳來捷報，說是蘇黎親自領兵上陣，再次大破仲離軍隊，進而乘勝追擊，竟奪回一座城池！
這訊息實在是振奮人心，然而營地之中的歡呼聲未落，營地外忽然就傳來一隊鐵騎焦急而凌亂的馬蹄聲！
“皇上誤中毒箭！所有軍醫速速前往主帳為皇上診治！”
當錦瑟在帳中聽到這句話時，頃刻間便嚇得臉色大變，與海棠對視一眼，便起身跑到了外頭。外面，一隊先行而返的鐵騎，正抬著擔架上的一人匆匆進入主帳！
錦瑟抬腳便往主帳跑去，到了主帳門口也無人攔她，她徑直便入了內帳，卻一眼看到依舊身著鎧甲卻臉色發青的蘇黎正被人抬到榻上！
“蘇黎！”錦瑟大駭，連忙上前，一下子握住他的手，一聲又一聲地喊他，“蘇黎？蘇黎！”
他的手還有溫度，說明他還活著！
她察覺到這個事實，卻依舊嚇得雙手震顫，緊緊握著他，絲毫不敢鬆開。
正在此時，榻上的蘇黎卻忽然皺了皺眉，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黎！”錦瑟臉色蒼白，“你沒事，你不會有事！”
蘇黎面色烏青，向來清明如許的目光竟有一絲渾濁，對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微笑起來：“錦瑟……錦瑟……”
他還認得出她！錦瑟心思稍定，手卻依舊在發抖。
旁邊早已聚集了所有的軍醫，全都膽顫心驚地在檢視蘇黎傷口以及查驗毒性。
錦瑟看看蘇黎，又轉頭看著那些軍醫的一舉一動，忽地想起什麼，猛地轉頭往外喊了一聲：“海棠！”
不消片刻，海棠果真便走了進來，看了看蘇黎的情形，隨即便二話不說便做起了同御醫們一般的事。
錦瑟轉頭看了片刻，再回轉頭來時，蘇黎卻又已經閉上了眼睛，錦瑟嚇了一跳，連忙又喊他：“蘇黎！”
他眉心微動，這一回卻再沒有睜開眼睛，頓了許久，忽然又喃喃開口喚她：“錦瑟……”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錦瑟連連回答，將他另一隻手一併握住，“你聽得見我嗎？”
他卻恍若未聞，頓了許久，才又開了口：“錦瑟，柳湖東岸的桃花開了……”
榻邊之人眾人，卻無人能解這句話的意思。
唯錦瑟，聽到這句話後，呆了片刻，隨即竟難以抑制地落下淚來。
繡帳已闌離別夢（八）
天下志之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