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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跑進紅木房子,將事兒跟棗花說了,棗花當下急出一頭汗,不停地說:“作孽啊,咋就這麼作孽。”急了半晌,衝六根吼:“你還愣著做啥,快去看呀,咋下了?”
等六根二次趕到地窩子,裡面架已吵完,六根看見,孟小舟跟司機正抱著資料,往車上裝,沙沙懷裡,抱著鄭達遠花高價從沙鄉人手裡收集到的字畫、家譜還有河西寶卷等。他站得遠遠的,沒敢往跟前去,等沙沙他們裝了東西,開車揚長而去後,才怯怯地摸進地窩子。沒想剛鑽進去個頭,就被鄭達遠罵了出來:“滾!”
那天后晌,六根跟棗花都沒吃飯,沒心思吃。天黑盡後,棗花不放心,跟六根說:“這陣你過去看看,他的氣該消些了,你把他喊過來,幫他寬寬心。”六根便又摸黑往那邊去,剛越過沙樑子,就聽鄭達遠瘋子一般,衝黑蒼蒼的沙漠吼:“老天爺啊,你這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啊!葉子秋,瞅瞅你生的野種,這哪是我鄭達遠的女兒!蒼天負我啊,可憐我鄭達遠一片苦心。葉子秋,這下你滿意了,你告訴姓向的,他的女兒真有種啊——”
喊聲還沒落地,六根嚇得撲通一聲,就給軟倒在地。
3
旱。
老天爺算是跟人較上勁兒了,你越盼雨,它越不給你下。狗日的天爺,狠啊。去冬只可憐兮兮落了兩場薄雪,其實就是一場,另一場,地皮都沒染白,就給夾住不下了。你想想,幾尺厚的乾土,一場雪咋夠?解個饞也不夠嗎。開了春,人們的眼睛全都乾焦乾焦的,天天盯著天爺望,一起點雲,就尋思著天爺要開恩了。要救人了。哪知,它愣是不擠個尿珠子。
往年還來兩場騰倉雨,對哄著人把種子撒地裡,今年,喲嘿嘿,地幹得跟拿火炒過一樣,種子都不讓撒。
眼下已過了播種季節,辛苦的沙鄉人趕著駝,扛著犁,到地裡,又回來,天天如此。種不進去啊,媽媽日,絕了,絕絕了,活不成了。
嘆息聲響成一片。
旱象的確非同一般,上上下下,全都陷入了焦灼中。種子撒不進去,這一沙漠的人,咋活?縣上將情況彙報到市裡,市裡又將情況彙報到省裡,彙報來彙報去,誰也想不出一個轍。天爺不下雨,水庫又沒水,喊兩句抗旱的口號喊不來地的溼氣,咋辦?
縣長李楊這陣子真是表現積極,空前的積極。半個月來,他幾乎天天泡在沙漠裡。
李楊畢竟是一個政治上極度敏感的人。靜等了一段時間後,可怕的事並沒有發生,李楊心想,興許是自己太過敏感,能有啥事呢,自己畢竟不是白俊傑,在錢上,乾乾淨淨,沒啥把柄讓人抓著。用不著怕,真是用不著怕。再者,與其坐等,還不如抓住這一時機,好好表現一番。李楊的腦子就是好使,對官場的靈敏度,也遠在白俊傑等人之上。再者,李楊也怕龍勇,他如果再沒作為,龍勇絕不會聽之任之。基於這些考慮,李楊決計將自己心裡的事先放放,就算應景也要把這一關應掉。
具體事兒上,李楊有過幾種考慮,但因種種原因都擱淺了。一開始他想再搞一場全縣大抗旱,聲勢再造大點兒,比上次更大,人員再發動多點兒,甚至想過讓機關一半的公務員下到基層,下到農戶家中,幫農戶想辦法。但這個建議被否決了,新上任的縣委書記說,不要老想著以運動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農民會煩,幹部也會煩,搞運動搞不出水來。李楊對新來的書記,也是一肚子煩,書記比他年輕,小兩歲,是從市委直接派下來的。一開始他也想試探性地摸摸此人的底子,那次會上,他就出其不意地說:“那你說咋辦?”
沒想到人家沒跟他爭,輕輕合上資料夾說:“我們在座的各位先下去,認認真真跑上幾個點,回來再議。”
於是就跑,李楊算是跑得認真,到了哪兒,都住農戶家,吃農戶家,想著法子跟農戶喧實話。沒想,農戶現在不稀罕這個了,去年那場大會戰,轟轟烈烈,結果旱沒抗掉,農戶的羊卻少了不少,雞更是吃了個光。這次,有些人家索性把院門關緊,村支書喊死也不開門。
李楊犯愁了,他愁的,不只是跑不出辦法,這樣下去,他在沙縣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
李楊的人生再次遇到黑暗,而且這一次,怕是沒人幫他,是好是壞,只能憑藉他自己的本事了。
因為曾經將他和吳海韻叫一起吃飯的那位領導,正風光時被突然弄到了人大。成了一位閒角。發生這樣的變局,實屬意外,看來一個沙漠水庫,真是幹掉了不少人的前途。
江長明再次被召進省城,現場會的日期已經定下,就在這個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