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部分 (第2/4頁)
鼕鼕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花未謝,正是應了那句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搬家不難,家都抄了幾次,已經沒什麼東西了,傢俱又全都是公家的,不讓搬。只是捨不得那點煤球,要燒爐子啊,我和弟弟借了輛板車,幹了一晚上。那時真年輕啊。
服務處派了輛車、幾個職工,拉來了幾件舊傢俱。跟隨了父親20年的司機老安特地跑來,張羅著叫他們順帶著搭把手。他對我說,總得表示一下啊。我沒聽懂。他說:“買上幾瓶啤酒,大餅和熟肉,請大家撮一頓啊!”又說:“長這麼大的個子,怎麼什麼都不懂呢?”我恍然領悟,推上腳踏車就走,臨出門,他還叮囑了一句:“別忘了帶條煙!”
老安熱心地帶我們張羅著,我和媽媽、弟弟在另一間屋裡默默地等待著他們吃完。臨走,他們相互商量著說,這些破傢俱還拉回去幹什麼,乾脆都給他們算了。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應酬。
“文革”讓我這個官宦人家的子弟,從世界革命的熱情中慢慢地沉寂下來,沉寂到了世俗的平民社會。“文革”使我終身受益,學會了在逆境中生存。
後來我被安排到了工廠。我的身份是“可教子女”,這是“文革”時期的一個專用名詞,它的全稱應當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針對家庭出身不好的,如地主、資本家、右派、走資派的孩子們提出的一項政策。廠裡還是挺同情我的,鑑於我還是個共產黨員,因此還擔任了“可教子女”學習班的班長。我們上午檢查批判自己,下午在工地勞動改造,勞逸結合。同班的一些資本家、地主的孩子對我說,你是幸運的,你爸終有解放的一天,可我們呢?永遠沒有希望。難道真的就有天生的賤民嗎?看著這些和我一樣戴著紅領巾長大的青年工友們,他們的話,對我不知是安慰還是刺痛。
“文革”結束,1978年9月17日中共中央批轉《貫徹中央關於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決定的實施方案》;1979年1月11日中共中央作出《關於地主、富農分子摘帽問題和地、富子女成分問題的決定》;12月17日中共中央批轉《關於對原工商業者的若干具體政策的規定》,摘掉了扣在資本家和他們的子女頭上的帽子。這些當然是後話了。
轉瞬間,1970年的春節要到了。北京陰霾的天空飄飄灑灑地降下瑞雪,父親被關押已經整整三個年頭了。他在哪兒呢?他還活在這個世上嗎?前不久有傳他獄中肝病發作死了,我們不信,但又怕信,這麼多年了,連一點音信都沒有,為什麼單單是傳說他因肝病而亡呢?他在60年代初的確是被懷疑過有肝炎,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在黨的高階幹部中,死,已經不是罕見的事情了。比較熟知的人中,劉少奇死了,賀老總死了,許光達大將死了,薄熙來的媽媽死了,陶勇夫婦都死了,劉小弟的父親劉彬(注:劉彬,冶金部副部長,張聞天的夫人劉英的弟弟)也死了……
這一天,來了一群著國防綠的軍人,他們交過來一包衣服。是父親的!他在哪兒?為什麼帶回這些?來的一大群人都像泥塑似的沉默,只有一個人說了一句話:“簽字!”他們拿了收據轉身齊刷刷地走了。
這是一包發黴腐爛的髒衣服,汗衫已經變黑,千瘡百孔。媽媽含淚整理著,我們儘量找好話來安慰她。在一件大衣袖口的破縫裡,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紙卷,是爸爸帶出來的,再找,又翻出來一些,總共有20來卷吧,都是寫在報紙的白邊上的,大小不一,我們一幅幅地拼起來,慢慢看懂了裡面的意思,這是一篇《絕命書》。我把他抄錄下來,作為歷史的見證。全文如下:
我現在被關在我也說不清是什麼地方的一間黑屋子裡。看管得很嚴。現在是冒著危險給你們寫信,還不知能不能送到你們手中。不管能不能我都要寫。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入黨問題和特務問題。他們說達縣黨是1930年建立的。我的入黨介紹人張、戴也是1930年入黨的。因此,我1928年由張、戴介紹入黨是假的。他們說,調查我提供的證人有幾個不是黨員(這就怪了!不知他們什麼時候退黨的),他們都不承認與我發生過黨的關係,也沒有介紹我參加紅14軍和到中央蘇區去。其他的證人找不到。究竟怎麼回事,我也弄不清楚——他們懷疑我是國民黨或特務組織設法讓我混入黨內、軍內的。
我從未夢到我的歷史上還會有這樣蹊蹺離奇的情節。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甘願承受沒有正式入黨而冒充黨員混入黨內的罪過,願接受任何處分。但我無法承認參加了特務或其他反革命組織。也不是懷有破壞黨和革命的反革命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