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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可怕。宮裡當值,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她謹慎辦事,在尚儀局混了七年,眼看能脫離苦海,卻踏進更深的泥沼裡。她只想多爭取一些,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這有錯兒麼?她沒有背景沒有依靠,如果聖眷不再,寂寞深宮,她靠什麼活下去?低等的嬪妃過怎樣的日子,她曾經聽蟈蟈兒說過。吃餿飯,穿腐朽的絹布,過得連普通百姓都不如。因為你沒錢沒權,沒有能力賄賂那些黑心廚子和看人下菜碟的敬事房太監,人家就更有理由剋扣你。月例銀子不夠花?打絡子託人賣到估衣鋪子琉璃廠去!這種事不說前朝,本朝本代就有。
她抬手抹抹淚,他到底是皇帝,放不下他的身段架子。再看看這滿地的雞心棗,她心裡疼得什麼似的。他不善表達,但他是個實在人。知道她愛吃棗兒,一個皇帝,能大老遠兜這一大捧果子來,這是多讓人感激的深情啊!她念著他的好兒,不管將來怎麼樣,她一輩子都記著他。
她把棗子一顆一顆撿起來裝進手絹裡,挑了個在衣裳上蹭蹭,咬一口嘎嘣脆。嚐到了甜味兒又開始難過,他走了,可能再也不想搭理她了。
“大妞。”角門上有人叫她,是她母親。她沒有回頭,單噯了聲。
素夫人搭著丫頭的胳膊走出來,左右沒看見人,問,“小公爺走了?”
她應了個是,“他有公務,先回衙門去了。”
閨女有心事瞞不過母親,素夫人看她紅著眼,心往下一沉,“怎麼?鬧彆扭了?初一哭鼻子,要晦氣一整年的。”替她擦擦臉說,“別哭,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告訴額涅,咱們一塊兒想辦法。”
這辦法任誰也想不出來,她都有些無望了,低頭道,“您和阿瑪這些年過得好嗎?外頭男人都是妻妾成群的,阿瑪只守著您一個,我盼著以後也能像您一樣,這點念頭是不是過分了?”
“是小公爺說了什麼?先頭還信誓旦旦不納妾,要把你扶正的,真麼一轉腳就變了?”素夫人蹙眉道,“這樣言而無信,真看錯了他。”
素以掖著眼睛搖頭,“不是,和小公爺沒什麼相干。”上去攙她母親進了角門,把丫頭打發了才猶豫道,“額涅,我和您說樁心事。”
素夫人仔細打量她兩眼,“才剛有誰來過了吧?除了小公爺還有別人?”
她臉上一紅,點了點頭,“額涅,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現在沒了主張。他來了,沒說兩句話就鬧翻了。我知道他也難,我不想逼他,可他不能理解我。”
“這叫什麼事兒!”素夫人嘆息著,“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橫豎你是有了婚約的人,既然自己也說不該喜歡,明白這個理兒就好辦。斷了,別拖泥帶水。我是做孃的,誰叫我閨女哭我就瞧不上誰,管他是哪路天兵天將呢!我也不多說什麼,你年紀不小了,和二妞妞不一樣,你不彆扭,打在家起就不用我操心。小公爺我沒深交,到底人怎麼樣也說不上來,但是看面兒上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這是你一輩子的事兒,心裡裝著人,往後就沒有舒心日子可過。再說老佛爺的懿旨下了,也容不得你反悔。依著我,識相的就把心收收,一心一意的跟著小公爺,是你的造化。”
做長輩的都是這樣想法,因為壓根沒有別的選擇,難道鼓吹她和別人廝混,給家裡招難麼?他們是包衣出身,論地位還不如漢臣。宮裡一道旨意下來,就是要抄斬他滿門,他們也只有從容赴死的份。
素以無可奈何,又後悔把事情告訴母親叫她擔憂,便應道,“額涅的話我記住了,時候不早了,叫大哥哥套車送我回宮吧,別過了宮門下鑰的時候,明兒再受責罰。”
話才說完,門上哈哈珠子進來通稟,說宮裡打發人來接大姐兒了。素以朝外瞧一眼,想必皇帝拂袖而去後怕她耍賴留在家裡不肯進宮,又派人來押解她了。她對素夫人蹲了個福,“額涅,那我回去了。”朝西廂房指了指,“二妞妞這樣不成,好歹勸她出去走動走動。這麼窩在屋裡不見人,往後怎麼辦吶!”
素夫人招丫頭給她打包袱裝些零碎吃食,一頭道,“她的腿疾吃了好些藥也不見好,自己灰了心,誰勸也不中用。如今又得知你指了婚,心裡肯定愈發難受了。你阿瑪上回說了,她這模樣,往後許人家怕是不易,放在家裡養一輩子也沒什麼。要是包衣佃戶裡有合適的,挑一個打著招贅的名號,外頭另給他們置宅置地也是可以的……你別管她,各自惜各自的福就是了。”
素以聽了心裡惘惘的,臨走往西瞧,那灰牆青瓦像個牢,把她妹子的心緊緊鎖住了。她也無話可說,素淨脾氣越來越古怪,她離家七年回來,明知道她呆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