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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遞上名帖的人群中突然起了爭執,隨即大打出手,驚得那些不懂武的文人富商面無人色的逃避,一時亂了場面。打罵聲中,旁人慢慢聽出,拼鬥兩方原來是江湖中的兩個對頭,今日巧合竟湊到一起,仇人相見,自然難以和樂融融。
眼看已有數人受了殃及池魚之禍,一聲清嘯、兩道人影,一左一右,只是一招,將那拼鬥雙方卸器點穴,扔出老遠。刀劍武士隨後迎上,將那兩人提了手腳而去。
“各位,”那白衣中年人拉伸著袍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皺褶,一臉和氣,“韋義莊早有言在先,今日前來諸位,都乃本莊貴客,往日若是有何仇怨都請過了今日再行了斷,否則壞了大事,可別怪本莊無情。呵呵,無事,無事,請請請。”
那黑衣人則面無表情、一聲不吭走回了原處。
風吹塵散,轉眼間,迎的迎,進的進,眾人都彷彿遺忘了剛才一段插曲。
滿載雞鴨的牛車搖搖晃晃,終於來到門前不遠。趕車的男人跳下車,點頭哈腰走上去,朝著黑衣人身邊一個年輕管事遞上一塊黑黝黝的腰牌。那管事將腰牌奉給黑衣中年人過目後,遞還男人。男人急急回到牛車邊,趕了車隨那年輕管事朝著正門左側的小道走去。
離開正門一段距離後,那年輕管事回頭看看牛車上的婦人。
“張五,娶老婆了?”好似覺得張五這個濃妝豔抹的媳婦打扮得可笑。
“呵呵,”張五連忙笑笑,“這婆娘身體不好,等養壯了,讓她替我生個兒子。”
“生個兒子如你一般難看,那可怎麼好?哎,我倒先說,這一車的雞鴨可不許有病的瘟的。今日莊主大喜,若是在這上頭出了事,日後你就斷了來莊上討活路的念頭。”
張五連聲應著,一面賭咒發誓。
進了側門,繞向後莊,每過一段,便有人檢查腰牌,即便都與張五熟識,卻仍是一絲不苟。走了半天,到得廚房儲庫,又有專人驗查貨物,才准入庫。
下了十來只雞,已有小廝執了牌來領張五。
張五一臉忠厚笑容,與幾人都打了招呼,這才扶了婦人,隨著那小廝離開。
“這位小哥,勞煩你了啊。”一邊走,張五一邊與那小廝搭話。
“你好福氣。”那小廝也挺和氣,“都誇你的雞鴨好,上頭專門發了話,今日莊主大喜,也讓你入席。”
張五連連道謝,說了一通恭維的好話。
腳下是洗得乾乾淨淨的石子路面,路邊樹木蔥鬱,雖然還只是初春,卻也是各處繁花朵朵。屋簷廊間張燈結綵,路上僕人管事來來往往,熱鬧卻不喧鬧。
進得大廳,桌邊幾乎都有人入席,廊柱門窗大大的紅喜字,映得人人春光滿面。
小廝領了張五夫婦在偏角僻靜一桌坐下,交待了幾句轉身離去。
角落偏僻,偏偏能不著聲色地將大廳物景一覽無餘,張五豔羨不已地四處觀望,卻用旁人難以辯析的角度幾不可聞地對著婦人說:“為夫的可是又忘了告訴夫人?今日是那韋義莊莊主的大喜之日,迎娶的乃是蘇州首富之女。據說姿容絕佳、芳華超凡,向有蘇州一絕之稱……”
娶親嗎?葉其安幾乎有些感謝身邊的察爾斤。他挾制了她的行動,又給她罩上面具,使她不需要在這幾百人面前暴露出此刻自己的軟弱一面。
娶親嗎?有什麼東西,像只小蟲子,使勁往她腦子裡面擠,擠進腦子,再擠進心臟,扯得全身痠痛,想要尖叫,又沒有力氣,好像突然之間對所有的一切都喪失了興趣,不想再看,不想再聽,偏偏怎麼也閉不上眼睛,各種各樣的聲音更加尖銳地鑽進耳朵裡……
戌時一刻,儐相高喊吉時到的聲音中,一場繁複而精緻的古代婚禮徐徐拉開序幕。廳中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廳上首,一抹大紅的修長身影手執同樣豔紅的錦綢踏步而入,錦綢的另一端,是那頭蓋紅綢的婀娜身影。
眼睜睜看著世界在眼前崩塌的感覺也許就是這個樣吧?
人群興高采烈的歡呼聲中,她的世界卻在土崩瓦解……
突然間,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葉其安猛地起身脫困野獸一般衝向那一抹紅色,卻因為行動受制重重跌向地面,帶翻木凳,發出巨大聲響。近旁數人聞聲轉頭來看。
不知是湊巧或是聽到異常聲響,那修長的紅色身影微微側身,轉過了臉,雖然只是一瞬,正在掙扎的葉其安卻安靜了下來,木然任由扮成張五的察爾斤將自己扶起,任由他向周圍人群傳達出自己不當心摔倒的資訊。
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