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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綁來。”
她忽然失心瘋一般哭出來,抽噎道,“何苦呢,又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天空陰霾著不見一絲陽光,北風陣陣呼嘯而過,已隱忍了三四日的雪偏就下不來,像一個蘊藏了極大悲傷而哭不出來的女人。
胤禟坐在小杌子上,岔開的兩腿間放著炭盆,拿爐鉤子在裡面搗來搗去,說道,“邪了,這天怎麼這麼冷呀。”
胤禩躺在躺椅上看書,身上蓋著厚厚的黑狐皮端罩,不理會他。
胤禟知道他半晌沒有翻頁,根本沒看進去,屋裡靜得出奇,流淌著噤若寒蟬的不安,胤禟有些心虛,又聒噪道,“北京這麼冷,老十四那兒得多冷呀。”他索性將爐鉤子扔在炭盆裡,舉手烤火,“我看老爺子……你說老十四到底有戲沒戲?”
胤禩翻過一頁書,瞄瞄背面的繡像,仍舊沉默著。
胤禟兀自說道,“依我看,老十四佔盡人和,但是這天時地利就差點,傻兄弟,臨走還囑咐我,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給他捎信,就算我給他捎信去,憑他窩的那地方,沒個十天半個月他接得著麼?還有天時,你說老十四怎麼盡趕上那觸黴頭的事?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年他臨去西北,給老爺子上了個請安的摺子,老爺子一口血噴在那道奏摺上,你說怎麼就這麼寸,偏偏趕上他的摺子呢?自此老爺子身子骨就每況愈下,你說他要是想起這碼事兒來,還不是要怪老十四是個掃把星?當年跟老二打牙犯嘴,說急了還罵他剋死親媽來呢,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他掂起馬靴在地上打著鼓點,“不是他會是誰呀?說不定是你。你這幾年韜光養晦沉淪下僚,磨礪得也夠了。”
胤禩沉默許久,終於鼻中一聲輕哼,停下翻書,向窗外的蒼茫望了一眼說道,“皇阿瑪龍體欠安,看來無法去齋宮祭天了,會派遣誰恭代行禮呢,眼下也該有主張了。”
恰此刻,小廝燕倌挑簾進來稟道,“主子,打探到了,聖旨才下,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祭天。”
他深深一震,不由得起身踱向菱花窗,窗玻璃四周已結了很厚的冰霜,他凝視著這朦朧的邊緣,兀自切切,“是他,是他……”
康熙六十一年冬天的第一片雪花,恰恰從窗外飄過。
—(第三部完)—
33
33、一 。。。
允禩跪在方磚上的雙膝已經麻木了,他想稍微跪坐下去,可是又不敢。
正是一年間天高星遠的光景,太廟又不同於自己的府邸,深秋有種不帶曖昧的颯爽。暮色像個半圓的籠,嚴絲合縫地罩下來,整個世界逃無可逃,他被囚在正當間,繁星皆一動不動地,是釘死在砧板上的釘,他見過御膳房的廚子宰黃鱔,首尾拽起來,在菜板上那麼一蹭,那釘子便把肚皮剖開了,悄沒聲息,血一滴都不會流。
太廟在他身前數丈,彷彿陷入夜色的黑洞中,看不真切。幽森的石像生在他左右抄手延伸,獅豺虎豹,雲頭劍齒,皆是前朝的威武森嚴,它們護衛著前朝的聖主,目空無人,不會可憐他。忽然不知誰在他身後小聲哭訴了一句“聖祖爺……”,本來應是悲愴的君子控訴,卻因為警覺和膽怯而節制,欲言又止,結果褪變成心有餘悸的小人牢騷,宛如一場沒有得償所願的性事,徒然暴露了猥瑣的心機,有不如沒有。那是一些陪他一道罰跪的人。這一聲,竟讓允禩覺得有些難堪。
他周身浸入一種薄明的藍色中,這種顏色自從康熙皇帝晏駕之後便宛如野藤蔓一般從莫名的縫隙中頑強地生長出來,漸漸沁透了他的周身,覆蓋了他的虹膜,就是那種藍,純而不厚,薄而不透,漫天遍野,生死不息。但他並未發覺,直到這天夜裡,他知道了,那種為他的世界打上冷藍色光澤的力量,叫做改朝換代。
他從不對前朝抱有任何期待和留戀,正如他父親還活著的時候一樣。所以當下屬委屈地哀嘆人心不古,他只覺得可笑和難堪。面前那無盡的黑洞中安頓著他的父親的靈魂,那是一種面對面的對峙,受罰的官員們悲愴地跪著,能夠演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歷史宿命,是多麼悲壯與悽美。但允禩從不覺得聖祖爺會注視著他們,那不過是活人的自欺罷了;縱使有,他也只會還以漠然的一瞥,生前就難以指望,更何況千秋萬代之後。此時此刻的他沒有絲毫負氣和悽楚。他相信宿命只是冷冰冰的一句道理,成者王侯敗者賊。就這麼簡單。
他手中抓著平凡沉重的現實,身前是先帝的神牌,身後是新君的殿寢,這二者都不會是讓他風生水起的世界,他棲身於年代的斷層之中,瞻前顧後,卻不能左右逢源。但是他不會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