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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著女子的睡顏。
隨著她平靜的呼吸,胸口暗暗有了起伏,再怎麼看,韶靈還是個沒長好的少女,那兒只是一片令人興嘆的平坦風景。
這一具精明世故的外殼之下,除了常人難以看到的悒鬱隱忍外……十三歲,毋庸置疑,多多少少還是個孩子。
也唯有在無人深夜,她才會尖叫疾呼——
他勾起淡色的唇,寥寥一笑,眼底幽深似海,戲看多了,他居然好奇她卸下防備的模樣……她最初的樣子。
第一次遇到她,他本不想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興許,他只想看看,她是否會活下來。
但她活下來了。
她給了他不少驚喜。
他身畔的人,大多冷麵心冷,無趣木訥,唯獨她不一樣。
“原來你長這樣啊……”他的笑意一分分聚湧而來,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軟嫩面頰,沒有脂粉裝扮,宛若四月天的桃花,吹彈擊破,他低語,嗓音弱不可聞。
她這個年紀,總有令人恨不得扼殺的狂傲風華。
“醒來。”唇畔的笑意突地斂去,他低喝一聲,雙指用力,要將她的面頰捏出水來才罷休。指尖的力道霸道揉捏著嬌嫩肌膚,痛得韶靈猛地驚醒。
她猛然坐起身來。天就快亮了,窗外透出灰白的光。
昨日遇著不少事,她太過身心俱疲,居然就這麼沉沉睡去?!
她太大意。
韶靈起身攏了攏衣裳,匆匆洗漱過後,才跟在七爺身後下樓去。
腳步漸慢,她雙手扶著階梯木欄,緩緩蹙著眉頭,環顧四周,不寒而慄。
好濃的血腥味。
自從經歷了那次生死之外,她對血味格外敏銳,更何況這味道實在濃烈……她的目光凝在身前優雅從容的男人身上,紫色華服不染纖塵。
亦步亦趨,她壓下心頭狐疑,淡淡的白檀香鑽入她的鼻尖,小時候她常常摸進孃親的屋子,裡頭長年累月充斥著的便是這檀香中的上品——白檀。
娘常年禮佛,是最虔誠的信徒,效仿寺廟中用檀香燃燒祀佛。那個女子不止美麗嬌弱,更給人平靜祥和之感,宛若這一縷幽然清香,無慾無求。
而繼母展綾羅,她熱情的笑臉後……藏著的是何等的精明和貪婪!
韶靈清冷一笑,展綾羅跟繼姐紀茵茵的生活,她並不好奇,只因,她總有一日會找到她們,何必操之過急?!
一路上嗅聞著那熟悉的清香,她眼底泛光,猶如身處青山古寺,跪拜在佛像面前,周遭餘香縈繞,心中的疲倦,肩上的重負,幾乎融化在搖曳的香火中。
只可惜,一模一樣的檀香,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孃親面善心善,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誰知天妒紅顏,竟然連三十歲都沒活過!若神佛有心,蒼天有眼,為何會讓娘這麼早就死!
想到此處,她恨恨難消,無聲冷笑,置於金色高臺上那一尊垂眼睥睨天下悲天憫人的神佛,頃刻間在她的心中砰然倒地,碎成粉末。
她並非善男信女,不信上天,不信命運,只信自己。
她淡淡勾起紅唇,七爺身上的白檀香,掩蓋了空氣之中的血腥味,抑或是……他身上沾染的血氣?!他胸口跳動的,是一顆悲憫的佛心,還是一顆殺戮之心?
七爺察覺到她的步伐漸重,聽她幽然淺嘆。“主上讓我想起我娘來了——”
聞言,他神色複雜地凝視著她,兩人隔著幾步距離,視線交匯,卻最終歸於平靜。他不開口詢問,似乎並不好奇她的家事,也不輕易被任何人,任何事而感動。
有好些人突然從街巷中倉皇跑來,揚聲喊道,一刻間打破清晨的安謐。“城東竹林!大概在寅時,十來人械鬥,沒留一個活口,全都死了!”
“江湖人實在是好鬥……又不知為何起了衝突,竟要人性命!”
韶靈對周遭的慌亂置若罔聞,直直望入七爺的眼底,那雙眼裡波瀾不驚,眼神傾吐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狂狷和淡漠。他的雙手乾淨纖長,身上沒有任何刀劍,臉上也不帶半分戾氣。
她斂去唇畔的笑,懷揣著自己的心思,跟著他一起上馬。
他俊美無儔,怡然自得地望向街巷上往來的百姓,晨光像是一層美麗的紗幔蒙在他的身上,高貴優雅的宛若天生貴族。
左右風景,皆不入她的雙眼。
此刻七爺給她的感覺越是像佛壇上的白檀香般祥和平靜,卻越是令她想起那些洶湧血液之下的詭譎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