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公公停在一扇鐵柵欄前,只解了榔頭大的銅鎖,將身子一讓,不出一言。
寥落的四方前院落了一群晨起的麻雀,個個見了來人也不怕,結伴跳到空地間嘰嘰喳喳啄著食。想必這庭中人寂寞難耐,反是與家雀做起伴來了。再進步,轉了洞門,便入了後院里弄,葡萄架下一張冷石桌前坐了一人,又跪著一人。
坐在的人正背對自己,延陵易眼力再不好,也能一眼識出他的背影。
“爺我這回押大,買定離手。”銀灰色的褂衫在清晨尤顯單薄著,尹文衍澤一抬袖子扔上去一子兒石頭做碼。手裡掂量著餘的石子,大大小小模樣奇特著。
對面跪著的小太監仰了腦袋晃著身子,目光夠向桌子,正要下注買小,眼一瞥驚見愣在廊子裡的延陵易,“呀”了一聲說不出話。
“呀什麼呀。”尹文衍澤捏起最小一塊的鵝卵石彈過去,正巧擊在那小太監肩頭,“我押大你還不樂意怎麼著。得。我壓小,這可都第八回讓你了。”
“七爺,咱都玩了一宿,該是歇歇了。”小太監揉著肩膀,眼不離他身後越走越近的延陵易,自己是在冷宮裡長大的,正宮娘娘們沒正眼見過幾個,盡是伺候些揪了錯沒幾日子好過的大老粗爺們,如今見了廊頭轉出個天仙娘娘,自是以為眼花一時,見了觀音菩薩下凡。許是天黑時菩薩落塵踩錯地了,哪一處宮殿不好找,非來了這死宮。
“唉。我說你什麼意思。可不興耍賴啊,忒沒賭品。”說著偱了小太監盯直的視線一扭頭,旋即回了身,半盞茶都想擲過去,“看什麼看,這沒見過女人,還沒見過女鬼啊!再看,小心她把你眼睛挖出來。”
這大清早女鬼也敢出來晃悠,便真是奇特了。他笑得坦然,就著溫茶入口,忽而凝住,半口茶含著,一點點吞盡。一手搭在案前,再回了頭。木香棚側,她衫影飄拂的很,冷月色雲繡長衫,柔紗雲紡的後襬風揚如飛,卻似個女鬼。
尹文衍澤回了身。手中彈出一枚石子,正中那小太監眉心,痛的他連聲嚷嚷,這便回神。
“看什麼看,呀什麼呀,爺的女鬼你也敢看。”說著收攤而起,袖子在案上胡亂一擺,“她不挖你眼睛,我挖。”
樹梢頭婆娑作響,馨香成風,滲著柔風絲絲縷縷沁入。她看著他戲作人生,他看著她步履艱難。
當二人相近只隔半步時,她突然不想動了,寂寂站了原地,任清風搖擺,淡了眸中溼氣。
碧澈如洗的天際下,她想握上他的手,這一握,也許便是天下。他為她招兵秣馬,為她列將設障於玉門關口,大夏宮中的舊臣又有幾人不知他是昱瑾王。這個傻瓜,本可以坐擁郢地江山,卻硬要去奪與他無關的一切。他曾經是想給自己一座天下吧,夏墨渲染的江山。可她剛剛,把他本可以擁有的天下,予人了。
掌心忽轉,她抬手便是一摑,迎出時,全不在意識中。
她打了他。直到看清他右頰緋紅的指印,直到掌心的灼痛化為麻意,直到胸口猛撞出嗚咽的顫抖,她才是明白,這一直腕子,方方打了他。
他依是笑,訕訕的笑,面上帶著紅光,是羞澀,還是恥辱,或是被打出了血色,她皆看不清了。
是想握緊他的,這一握究竟是天荒地老,或是生死追隨,她也不知,不過是想十指交合,然後再無分離。所以才會伸了手出去,卻是難以控制它的顫抖,難以阻隔心中的恐懼,難以咀嚼日復一日的噩夢,夢中他以無數種笑容與自己道別,便像眼前一樣。夢醒之後,她方才明白心有多痛,恨不得死掉,恨不得。
麻木的手心抖得厲害,她攥了緊,又鬆開。剎那之間,她用上去死死環緊他,攪住他後肩的腕子,一點點勒緊,死死勒緊,十指深深嵌入他的肌膚,甚以嗅到血色的芬芳,指尖濡了溼潤的凝重。她就是不想放開他,一刻也不想,便是這樣擁抱著死去,也是足了。困在眸中的淚紛散而落,哭得無以呼吸,哭得心酸腸斷,哭得肺腑皆痛。她以為是自己把他的心傷透了,便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回來,他為自己擔下最後的責任,毅然決然地離去,讓她始終欠他,欠他一輩子都還不起。久日的惶恐不安和離別心碎,俱在這一刻歇斯底里了。
不想說話,一個字也不想過腦子,這一摑,這一擁,已道盡了想說的一切,她無話可說了,真的沒了。
再不會解釋了,往後她只用力地哭,用力的愛,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她要好好愛這個人。
他只是笑著,笑著任她擁緊,任她拼勁所有痛苦出聲,又即便任她傷過千百萬次又如何?!他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