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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一聲響亮的啼哭,響徹整座宮闕,一直守候在寢殿之外的天子,長長吁了口氣。自宮人手中,接過尚包裹在錦袱內的麟兒,年輕的面龐之上,露出一抹惴惴的喜悅。十分之中,七分,是驚喜,還有二分訝異,所剩一分,乃是初為人父的忐忑。
才抱了片刻,旋即鬆了臂膀,轉交給身旁的宮人,仿似那不足月的孩兒,竟有千斤重。一面高聲向王寶和等人笑道:“朕,有皇長子了!朕,竟有皇長子了!”
身後,隨即跪倒了一大片,王寶和領著滿殿的宮人齊聲恭賀道:“奴才(奴婢)恭祝皇上!”
朱允炆用力揮下衣袖,喜不自禁道:“免了!著內閣即刻擬旨,昭告天下!再命人往行宮給太后道喜!”
“是,奴才遵旨!”
殿外,自是歡聲笑語一片。
殿內,榻上之人,卻是明顯瑟縮了一下,兩行清冷的珠淚,緩緩自眼角滑落。縱是這坤寧宮內,再煦暖如春,怎奈人心內,比那昆明湖底的凍水,還要冰冷徹骨。
寧王反。
天下人,俱可以反,唯獨他,不可以。
他怎可以隨著那燕王一齊起兵?
天下人,俱可以敗,即便是天子,節節敗退至今,她都不曾如此芥蒂過。唯獨她的寧王,向以善謀著稱,怎可以敗在他朱棣的下風?
他,非但背棄了她,一併連她的女兒心氣,也挫到極致。
瓊珠宮人,自醫女手中接過湯藥,身後的宮人剛想扶著她坐起,沒成想,榻上之人,手腕竟一揮,她手中的玉盞,跌個粉碎。
金磚石上,俱是斑斑駁駁的藥汁,一如人臉上的淚痕。
幾個宮人見了,嚇得趕緊躡足上前,一面低頭用手中的絲絹擦拭著,一面細細拾去那些零落的碎片。
她半倚在繡褥中,身下,是淋漓而下的溼意。一頭一臉的冷汗,濡溼了髮絲,粘在人的肌膚之上。
只一雙眼眸,仿似燃著兩團烈火,熊熊地燒灼於某處。冷聲,向著剛欲近前服侍的眾醫女道:“退下!”
醫女們,哪見過這等陣勢,其中一個執事的,剛想前去回稟,瓊珠忙低聲叫住了她。遂,領著眾人再齊齊跪倒,
殿內,一時間,跪成了黑壓壓的一片。低低呼道:“娘娘——”
皇后馬氏,除了偶爾會深夜撫琴,擾人清夢之外,素來,溫婉貞靜,賢淑莊重。如此置氣任性,別說是坤寧宮內的宮人,即便是她的貼身宮人瓊珠,都是頭一遭見到。
她氣喘吁吁地坐於床榻之上,身下的錦褥,已經叫她的血漬浸溼了一側。強撐了半日,終是支不住,身子一斜,軟軟地倒在枕上,兀自背過臉去。
瓊珠見了,忙示意眾人近前,自己,則隔了半幅帷幔,默然望著帳內人。
氳氤的香氣,自銅獸的口中,嫋嫋浮起,掩去了原本的血腥氣息。
香膏中,摻了些許芙蕖之香,忽濃忽淡,沁入人的口鼻中,宛如太平堤內十里芙蕖,映天荷葉無窮碧。
荷花,尚在含苞,她隔了畫舫的軒窗,偷偷向外望去。
那幾可蔽日的旌旗戈甲,騎陣前,那一匹通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上,馭馬緩行的,正是奉旨初征的十七皇子寧王殿下。
一襲白袍,襯著座下的白馬,更顯得英眉傲目,唇紅齒白。
馬蹄,聲聲轉促,由遠及近,仿似是眨眼間,天邊人,即到眼前。
只不過一剎那,馬上的少年,淺淺迴轉一雙星眸,似是無意間,望向後湖內蓮葉深處的畫舫。英挺的面龐之上,隨之露出一抹會意的笑顏。再俯下身,舞動手中的銀鞭,乘著蹄下的清風,駕著少年人臂下的得意,領著數千人的騎陣,呼嘯而過。
驚了半湖的飛鳥,也動了女兒的柔腸。
第五卷 鼙鼓 第八章 雲中誰寄錦書來(2)
自古女兒愛英雄,她一直以為,只有他才是女兒的英雄,可是,他竟不是。
她強忍了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太平堤內的芙蕖,開了又敗,敗了,再發。她等來的,卻只有這如此不堪的三個字——寧王反。且,還是被人算計之後的兵反。
叫人,如何能甘心?!
瓊珠走過去,接過宮人手中的絲絹,為她輕輕拭去滿頭的汗膩與一臉的狼籍。耳中,只隱約聽見她伏在錦被中,低低喚著一個名字。
聽得不甚清晰,仿似,是一個女子的閨名。
“寒枝,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枝兒……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