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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馬車,叫四匹高頭大馬拉著,前後,由數千鐵騎擁護,一路疾行,向著最近的渡口飛馳而去。
恨不能插上雙翅,飛江越河,眨眼便至。
第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辰時,應天城破。
四十萬燕軍,自金川門而入,繼而,將皇城、宮城重重合圍,京師所有要道,甚至街巷,俱有燕軍重兵把守。
落日熔金,一輪烈日,逐漸西斜,一如大明天子的煌煌帝業。旭日,再東昇之時,豈知江山,已然隨著日輪之新而易主。
女兒,自月臺之上,緩緩轉回身,看向殿內。大殿之內,跪了一地的宮人,一個個,都身如篩糠,泣不成聲。
她,輕拂下自個的眼角,彼處,竟沒有一絲溼意。
“皇上呢?”
瓊珠宮人早嚇得變了色,顫聲回道:“回娘娘,皇上……皇上……”
她猛地迴轉身,怒目而視,喝道:“皇上怎麼了?”
瓊珠即刻哭出聲:“奴婢去回話時,皇上只讓各宮娘娘過去,奴婢沒……沒瞧見皇上。”
原來是如此。她一笑,再輕道:“我讓你打發人去前面問的事,都問了嗎?”
瓊珠一面抹淚,一面哽咽道:“奴婢問了。”
“如何?”
“守門的太監都說不曾看見,也不敢看。”
她嘆息一聲,這麼說,她即便死,也不可能知曉他到底來了沒有?可,即便他親至,又能如何?她出不去,也不可能再面對他。
男兒心,冷如鐵。
天禧寺的紅梅,早零落了許多載,叫人踏過,踩過,碾成了雪下的汙淖。
她拎著自個的衣裾,緩步入室,一面行,一面低聲命道:“去,取我的焦尾琴來。”
“娘娘——”
“關了宮門。”
“娘娘——”
她仿似聽不見,裙裾似水,拂過金磚漫地,徑自窸窣著,朝幽暗陰晦的畫梁深處行去。
身後,是朱門被宮人們闔閉的聲響,如此悠長,如此低迴,平日裡,竟從不曾覺出過。一如——生之永夜,死之過隙。
這身羅裙,紅得如此耀目,仿似女兒當日的嫁衣。
他迎她的鳳輦,她至今猶記得左手的窗下,指尖摩挲過去,有一個細小的凸起。輦內,她帔著鳳冠,輕輕一路摸過去,指腹,驀地傳出一絲細細的鈍痛。
穿過外五龍橋,過承天門、端門,兩旁即是太廟與社稷壇,再一路往前,越過內五龍橋,面前即是奉天門,其內,便是天子的宮城內禁。
鳳輦,抬進了乾清宮正殿,她始才摸出個大概。方才扎手的那一處凸起,竟是織錦而繡的龍目。
綺麗高聳的紅牆,飛簷連天的宮闕,已近在人眼前。
一輛高大的馬車,徐徐停在奉天門外,其後,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燕軍將士,佈滿了整座皇城內。
燕王,一身單袍,自車內邁出。男兒高大的身形,比之以往,消瘦了若許,卻,更顯精壯。不過一件家常的素袍,一雙眼眸內,雖布了些許疲倦的紅絲,卻,亮得宛如子夜蒼穹之上的星子,熠熠其華。眸內的精光,凌厲犀利至極,尋常人,根本不敢與之目接。
雖是暑天,因著連日勞累,風疾竟然發了,故,棄了坐騎,以車代步。
始出,即有將士來報,高聲道:“稟燕王,各處宮門皆緊閉不出,末將等,已暫且將懿文太子妃安置在左順門內!”
所謂懿文太子妃常氏,即當今天子之母,皇太后是也。因其生性簡樸柔靜,新帝登基後,竟一直不肯搬入宮城內居住。故,天子特在宮城之外,皇城以內,另闢了安靜的別宮,供其禮佛。
此番,燕王下令將其接來,本意是要其安撫天子及宮內諸人的驚恐,道明燕王此番破城的不得已之意,不過只為了“清君側”,效仿“周公輔成王” 而已,並無他圖。
可是,無論常氏和這些將士如何勸說,宮門,拒不開啟。
隔著宮牆,甚至已經可以聽見其內宮娥太監們倉皇的哭音。且,愈演愈烈,宮內的動靜,也越來越大,慟哭悲號之音,愈發震天。
這些燕軍將士“逼不得已”,不得不將燕王自龍江營內的病榻上“請起”,請燕王親自前來安服天子及宮內眾人之心。
但此刻,這些燕將在他面前,並未以“太后”稱號尊稱常氏,而是直接稱呼其先前的尊位,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