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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揭開大槐樹旁的井蓋,放長了線,打出一桶清涼的井水。掬起一捧清水,冰涼地敷在臉上,在這燥熱的天氣裡頓感一陣清爽。
俯著身,水中正倒影著她年輕的雙頰。眉似新月,秋水若眸。她眨眨眼,那水中的人兒也促黠地朝她眨眼;她輕輕一笑,望見水中人兒雙頰淺淺的梨渦,俊俏動人;她抿唇,凝眸半晌,唇角的笑意突然有些僵硬。
她低眸打量自己一身藍衫棉布的衣裳,這簡單而泛了白的料子已經舊得不成樣兒了。想到三月杏花亂飛的那場夕陽裡,縣衙府的小姐著了一身月色的牡丹煙羅薄紗長裙,立在杏花煙色裡,珠釵泠泠亂墜,笑顏動人。
而她只能站在擁擠的菜場,遠眺這千金小姐的美麗容姿與華貴衣裙發愣。身為女子,她也多渴望將自己打扮成那個樣子呀!若她穿上那身潔白得像雪一樣的煙羅紗裙,定比那縣令女兒還要美上百倍!
槐樹掉下幾片葉子,簌簌飄至她腳下,驚了她的思緒。
凌鈺不再臨水照影,轉過身,喉間卻有些難受。她想要嘆一口氣,那口氣卻迂迴在喉間,乾澀了唇舌,悶慌了跳動的心,卻終究未敢嘆息出聲。
走進屋子,發了黴的氣息裡還夾著孃親長年纏綿病榻的草藥滋味,凌鈺這才敢嘆出那口憋了太久的氣,可是卻只輕聲在風口裡吐出,打起笑走進正房。
“娘,你吃藥了麼?”
泛黃的床帳中依稀能瞧清一具消瘦的身體,一隻瘦得爆出青筋的手抓住帳鉤,傳出吃力的虛弱聲,“阿鈺,阿鈺,我夢見你爹了。”
凌鈺腳步一滯,怔了片刻,強撐起笑,上前撩開床帳,“娘,你許是太想爹爹了。”
“不是想,我心裡恨他還來不及。他曾經拋棄妻子,遠赴胡國求取功名,至今貧富難料,生死不知……”這虛弱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強硬,帶著濃濃的恨意,“若他死了,倒如了我的意!”
凌鈺面色微僵,心底失落,“娘,你如今都成了這個樣子,何必再去計較這些。我依稀記得幼時爹爹揹負滿箱書籍走出山頭的樣子,那樣的意氣風發,我深信爹爹沒有死,他定活得好好的,卻已經找不到我們。”
“糊塗!”那瘦影強撐著坐起身,探出一張蒼白無血的臉,現出深陷的眼眶,高高的顴骨,有些駭人,“為何你還是這般沒有長進,對待薄情之人,除了恨,萬萬不要再有同情。”
凌鈺默不作聲,心底卻不這般認為。她自認世間沒有完全的事情,薄情之人薄情,或許有說不出的苦衷,她為何要恨。況且爹爹乃她至親之人,縱算十年未見,她依舊不會生這恨意。
只是此刻她涉世未深,絲毫不懂孃親話中深意。直至多年後,幡然醒悟,才始覺痛不欲生。
當然,這都是後話。
凌鈺沉默半晌,未敢頂撞孃親,只悶聲說道:“娘,快到正午了,我去給你做飯,再去將雞賣掉給你抓藥。”
正轉身,孃親忽然抓住她的手。凌鈺驚訝回身,欲要發問,孃親已先道:“別再給我抓藥了,阿鈺,我深知自己活不長了。”
“……娘。”凌鈺怔怔呆立,凝視孃親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不禁哽咽,“娘,你會好的,肯定會好的!”她掙脫開孃親的手,奔出了房間,逃也般跑去廚房。
一面生火添柴,又一面死死捂住口,不欲讓孃親聽到自己的哭聲。
昂起腦袋,她狠狠將眼淚逼回。這破爛的兩件小屋便是她活了十六年的家。爹爹當年滿腔熱血奔去胡國,欲做這亂世裡指點江山的高人,可是十年內卻杳無音訊。她身處魏國,兩國多年不和,她想去找爹爹,卻丟不開孃親,也沒有辦法進得了胡國境界。
天下七分,魏統領兩國,胡權霸五國,此刻兩軍交戰,天下動亂不堪。她們這些貧困農女不是被抓去當了軍妓,便是被賣到窯子,或窮困至死。
——她不要這樣的結局,任何一種她都不要!
如果她能夠嫁給一個好人家,可以多少改變她此刻悲苦的生活,她多願意,多渴望……
如果爹爹能夠回來多好,她就不用承受這麼多的苦,娘娘就會有救,家裡可以住上大宅子……可是爹爹十年沒有音訊,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如果……再多的如果又有什麼用,生活終究是生活,不是夢幻的設想。
想到此處,凌鈺昂起頭,擦掉眼角的淚水。起身端起煮好的米粥,吹得涼了才送至孃親房中。
孃親仍舊一身清冷,無神的雙眸有掩不住的哀怨,但待她卻是心疼的,“賣了錢,再給自己置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