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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花憐憫地看向她,低低惋嘆道:“歡顏,不是我不講情面,實在是……你自找的!”
歡顏輕笑,“我到地下,一定好好問問母親,到底我是不是自找的!”
聆花驀然變色。
歡顏又嘆道:“或許,只是因為我知道得太多?”
婆子已嫌得她說太多,慌忙扭過歡顏脖子,用帕子將她嘴塞了,扭緊她雙手,拖起來便走。
許知瀾臉色發白,卻隻字未發,漠然看著她被拉走,然後……杖斃?
他的眼睛已沒有了海誓山盟之際的曜亮如星,只是一味地深沉,深沉得讓人害怕。
歡顏咬緊嘴中的帕子,冷冷地瞪著他,眼淚卻已落了下來。
她像一個布偶被人拖過高高的麒麟紋包金門檻,拖離那座金碧輝煌的尚德堂。
那裡的人浸在明亮的燭光,像散著光暈的瑤池仙人,離她越來越遙遠。
但她還能聽到太子妃含笑在說道:“知瀾,聆花,這事解決了,下面是不是得議一議你們的親事了?”
宛如一盆冷水傾下。
歡顏想,也許她還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她再也沒有機會去質問許知瀾。
問一個為什麼。
棍杖一下下落到身上時,她模糊地想,她到底夠不夠格和許知瀾並肩站在一處。
母親銀姑鼓勵她和他親近,但直到銀姑臨死,她都不肯明著告訴歡顏,她和許知瀾究竟般不般配。
痛到麻木,她像破成了敗絮,半點聲息也發不出,由著人拉起,捲入一張破席。
有婆子在說道:“看什麼看,早就死了,死透了!”
又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嘆息:“可惜了這麼標緻的丫頭!三公子真狠心。二公子和五公子也不理會她的死活了嗎?想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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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前……
其實何必從前?
不過……兩三天前的事而已。
那日午後,歡顏照例呆在萬卷樓。
書卷的墨香和書架的檀香滿盈鼻尖,令人心曠神怡,很快便讓她有些煩躁的心情寧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二公子許知言。
許知言天青色寬袍大袖,素帶隨意地將長髮綰於腦後,愈覺斯人如玉,儒雅安詳,那樣靜默地坐於角落間把玩棋子,彷彿時光都流逝得緩慢了。
他摸索著從紫檀棋罐裡捏出一枚白子,慢慢往棋枰擺去,微笑著問:“歡顏,不過來下盤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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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雨,蓼花風,秋恨幾枝紅(三)
歡顏搖頭,“我還是看書吧!我就不信,我找不出破那血咒的法子,治不好你的眼睛!”
許知言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捉了枚黑子,緩緩落子。
他的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極漂亮,卻沉沉如黑夜,無半點神采。
太子許安仁的二公子許知言,為元配太子妃李氏嫡出,因幼年一場大病而雙目失明。
許久之後,才有名醫診出,他是在病中被人下了血咒才致失明。但許安仁覓遍名醫,始終無法為皇家最尊貴的嫡長孫治癒雙目。
歡顏是太子義女聆花的貼身侍女,也是聆花奶孃銀姑的女兒。
聆花身份特殊,從小玲瓏溫順,嫻雅婉秀,在太子府上下口碑甚好;歡顏名義上雖是侍女,但有母親嬌養,倒比自家小姐俏皮些,又因母親幾度驚嚇生病,常跟著為許知言治病的名醫學醫,居然頗有幾分悟性。
許知言見她好學,便讓她自由出入萬卷樓,任憑她翻閱太子府的藏書,——太子許安仁自五歲立儲,足足當了四十一年的太子,幾度儲位動搖,為了不給人抓住把柄,只作勤奮好學,蒐羅了無數書籍,終日在萬卷樓苦讀。待地位穩固,卻是一年也來不了三兩次了。
但萬卷樓所藏書籍已遠不只萬卷,其中不乏巫醫之類,正是歡顏想學的。
她活潑俏麗,常和許知言相處,漸漸和太子的幾位公子都熟了,尤其是三公子許知瀾和五公子許知捷。
幾年相處下來,連目盲的許知言都明白,她已和許知瀾心心相印。
所以許知言道:“若是三弟喚你過來下棋,只怕你應的就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