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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平穩地把沉重的屍體平放在院牆上,然後跟另外兩個男人一起一點一點地放下繩子,直到手中一輕,只聽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撲通”一聲,屍體已然落地。
如何都算計不到自己會有做屍體搬運工的日子。那一刻,張城如是想到。
第8章 就是現在(1)
張城醒來的時候,密密地下了窗簾的房間依然昏暗,一時間他難以想起身在何方。他只覺得渾身的肌肉像被暴打一頓似的痠疼,口很渴,嚥了口唾沫,發現喉嚨有些腫痛,似有什麼東西卡在嗓子眼裡。昨天的經歷開始慢慢回到他腦中,想到自己是怎樣三番五次躲過死人的圍追,又差點喪命於自己人手裡,他苦笑,覺得能活著真好,並且決定好好活下去。
他緩慢地穿衣下床,一邊舒展筋骨,經過了昨天那種程度的玩命奔逃,才發現自己平常去健身房做的那點運動簡直花拳繡腿,等這件事過去以後,一定將運動量加倍。
拉開窗簾才知道,外面一直在下雨。天空陰沉沉的,他透過玻璃窗嚮往望去,果然看到分佈在外面,或徘徊於街道,或坐臥於角落的活死人,他們似乎意識不到下雨對自己的影響,並沒有刻意躲避。光線比昨晚好很多,能夠看得更清楚,他發現那些死人的動作是完全僵硬的,會邁步子,關節會動,但協調得很差,常常邁出一步,牽連得重心前移,這時候就會使脖子向後仰,直到跨另一隻腳時會隨著甩到前方。
他們真的已經死了。張城心想。
他看到的大部分的活死人下巴上都血淋淋的,很多都是凝結成暗色的塊狀,有一些甚至下嘴唇已經沒有了,光禿禿的牙槽直接露在外面,幾乎每一個的都能看到明顯的傷口,有的在頸子上,有的在手臂上,腿上,就這樣遊蕩在大街小巷。忽然想起,自己昨晚要是沒砸那一下,趙強的父親說不定也會成為外面那些中的一員。想到這裡,他有些心煩,決定出去找點吃的。
山橋為了保持旅遊鎮的原風貌,提供膳食的店鋪均是以燒炭的形式烹製菜餚,偶爾幾家飯館採用山下縣城裡送來的液化氣降低成本,就缺了“炭燒”這一特色吸引力。居民家本也是燒氣的,可一來小旅館在事發那幾天基本沒住什麼人,二來液化氣正好用完了,於曉娟又不怎麼做飯,就想著等老闆回來再說。然而店裡僅存的一點炭,早在他們到來的前一天就用完了。
張城來到昨晚聚會的大廳才知道,不僅沒有熱水洗漱,就連食物和飲水也沒有熱的。只得胡亂就著蛋糕餅乾火腿腸一類啃幾口,還有些真空包裝的肉類,只是冰涼涼的,吃在腹中總不是個味。旅館裡本來還有個太陽灶,誰知雨一直下了三天,瀰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陰溼氣息,加之牆外徘徊不去的死人,絲毫不見好轉的通訊訊號,使小旅館沉浸在越來越濃厚的沮喪情緒中。
首先是王翠芳,丈夫在眼前的慘死還歷歷在目,諷刺的是遲遲沒有訊息的救援部隊使她按時還上房貸的心願成了泡影。於是她在哀悼丈夫的孤獨與失去房子的痛苦中淚流不止,整日足不出戶,田璐只好幾乎寸步不離地照看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就做出什麼傻事。
張城本來擔心趙強會找自己麻煩,哪知他整個人已經木然對外界沒有反應了,總是呆呆坐著一動不動,要麼就在一個看不見邊界的小圈子裡來回機械地踱步,好在給他什麼會自動吃什麼,精神雖然壞了,身體還能支援。田璐說這是巨大刺激下應激產生的自我逃避,無奈他們現在缺醫少藥,趙強又已沒有親人在身邊,他們能做的不過照顧好他的起居,每天跟他說話看能不能使他好轉——只是每當看到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張城就忍不住內疚,他總想要是當時他沒有痛下殺手,而是想辦法把趙父制服關起來,趙強也許能容易些接受現實,不至於今天這樣。把一個會咬人的活死人同自己關在同一屋簷下,這種想法每每讓他不寒而慄,通常這時田璐就會勸他說,事實是他救了趙強的命,如果當時真的咬下去的話,趙強早就沒命在了。
袁茵很安靜,她沒有王翠芳那麼外露的悲傷,甚至能幫著田璐照看王翠芳,然後不聲不響地陪她一起落淚,這時王翠芳通常會哭得更起勁,這時田璐或者孫淑蘭就只好再把她換回來。
只有小鄭斌是出乎大家意料的,他既不哭也不鬧,不論分給他什麼食物都甘之如飴,笑口常開,每天開開心心地問候大家“叔叔好!”“阿姨好!”“伯伯好!”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悄悄來找張城,問他趙爺爺是不是變成怪物吃人了?——鄭斌一直不能接受死人吃活人的恐怖事實,於是把活死人都叫做怪物。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