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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王莽執政後期,天下連年大旱,蝗蟲蔽天。大半個中國的農業,都在這種不幸的天災面前接近癱瘓。如此大面積的天災,攤上任何一個皇帝,都可能是致命一擊。攤到王莽頭上,王莽也只能自認倒黴。
大面積的天災,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首先是流民四起,棄鄉覓食。接著是田地拋荒,勞力短缺。再接著是流民所到之處,隨之也陷入糧食危機,更多無辜者被迫捲入,老弱病殘死於道路,壯年男女則加入流民隊伍,雪球越滾越大……
王莽天鳳四年(公元17年),也即劉秀從長安太學潛逃回老家舂陵的同一年,數十支流民武裝先後在中國大地湧現,如琅琊呂母、會稽瓜田儀、南郡張霸、江夏羊牧、徐兗力子都等,而其中最為重要的,則是活躍在青州、徐州的樊崇武裝(後來的赤眉軍)以及荊州的綠林軍。
這些流民武裝和劉縯不同,他們並非存心要造反,他們實在是因為餓得活不下去,這才聚眾抱團,希望能求得一頓飽飯。他們只有一個最最樸素的目的:活下去。他們並不願意造反,也從沒有喊出打倒朝廷、王莽下臺之類的政治口號。因為飢寒窮愁,因為生存的渴望,他們才暫時聚在一起。他們的心願很簡單:捱過這段艱難的日子,捱到收割季節,糧食成熟,便迴歸鄉里,生活重新開始。因此,儘管流民武裝的規模往往有數萬之眾,卻並不敢攻城略地,只是轉掠求食而已,而且也不敢多搶,求得當天的口糧足矣。他們還是盼著某一天能夠返回鄉里,不敢把事情做絕。不像後來的起兵者,一上來便要稱帝,至不濟也要稱王。成不成功另說,門面先要充個十足。
第六章 地皇二年
【No。1 兄弟同心】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轉眼到了王莽地皇二年(公元21年),這一年,劉秀很乖,劉縯很爽,王莽很晦,百姓很慘。
先說劉秀。劉秀在太學的三年,可謂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沒有家族的牽絆,沒有老哥的壓力,他可以為所欲為,放肆、放縱,乃至於放蕩。回顧太學生涯,他揮霍過年輕,燃燒過激情,他對得起自己,是他上了太學,而不是被太學上了。然而,自從他和強華火燒藏書樓之後,好日子便到了頭,他必須逃離長安,與逍遙快活的太學日子一刀兩斷,一切都回不去了,再帥也沒有用。他知道,他將始終懷念太學,如同魚兒懷念河水。
劉秀逃回老家舂陵之後,重新戴上了乖孩子的面具,做回從前的自己,他是劉縯柔弱的三弟,他是劉良恭順的侄子,他是長輩眼中可靠的後生,他是同輩眼中忠厚的夥伴。此時的劉秀,乖得像一個既無害也無用的廢物,尤其是在他一門心思迷上了種田之後。
堂堂的劉家子弟,怎麼會喜歡上種田這樣下賤的事呢,劉縯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在長安風雲一時的南陽駐京辦主任到哪裡去了?然而,劉秀看上去卻對種田甘之如飴,終日和僱工們一起溝洫理渠,拓荒除蕪,日出而作,日落不息,悠然有終老隴畝之意。劉縯不忍心見劉秀就這麼虛擲了自己,斥責劉秀道:“種田能有什麼出息?農夫、山泉、有點田,你就滿足了?”劉秀笑笑而已,並不反駁,他從來不反駁他的大哥。
誰說種田就沒有出息?出息大了。在劉秀的辛勤勞作之下,當年便大獲豐收,而隨著天下流民四起,饑荒蔓延,米價跟著瘋漲,洛陽以東,米價貴至一石二千錢,劉秀豐收之後,往來販賣,很是發了一筆肥肥的國難財。
歲末除夕,劉秀約劉縯來到院中,取過一把鐵鍬,扔給劉縯,指著當日劉縯埋金之地,笑道:“有勞長兄。”劉縯提鍬而挖,入地三尺,赫然見到五百金。劉縯大驚,回頭望著劉秀,滿臉的不敢置信。劉秀得意地抱著臂膀,彷彿是覺得在和老哥多年來的暗下較量中,他這一回終於佔了上風。劉縯呆立原地,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劉秀卻已笑著說道:“這錢,要,是你的,不要,還是你的。”
普通人之間,往往都覺得提錢太俗,更何況是親兄弟之間?然而,此時的劉縯,卻分明被這五百金深深感動:為賺到這五百金,劉秀忍受著他的斥責和嘲笑,甘願做一名卑賤的農夫,勞碌辛苦,然後為了販賣糧食,又是風餐露宿,往來奔波,劉秀經歷的所有這一切,並非為自己考慮,而只是為了要在今天給他這個老哥一個驚喜。其時繁星漫天,夜風習習,劉縯竟無語凝噎,兄弟二人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再說劉縯。劉縯多年來任俠養士,花費甚巨,常為金錢所苦,自從有了劉秀這個賺錢能手之後,劉縯經濟上大為寬裕,養起士來也更有底氣。但真正使得劉縯心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