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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四奶奶有些嚮往:“也不知我這輩子有沒有那個命去江南走一遭,總聽人說江南多好多好,可惜不曾親眼見過。”明姜就給她講了講自己小時候在平江的生活,著重講了吃的和玩的,把安四奶奶聽得神往無比,到北姑庵要下車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
幾個女人下了車進了庵堂,先去菩薩跟前上香祝禱,然後由庵裡的姑子陪著在庵裡走了走,看了會兒花,胡太太要聽姑子講經,兩個兒媳婦要陪著,於是只剩明姜和安四奶奶繼續在庵堂裡漫步。
“我總想不通,為何我娘和嬸嬸她們都那麼愛聽姑子講那些因果迴圈的事,我娘更甚一些,在家無事就自己抄經書,所以我和我幾個姐姐都覺得我們不是她親生的。還是後來才聽我乳母說,我娘年輕時的脾氣和我們姐妹是一般無二,和爹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的時候也有,直到她最後一次有孕,因為和爹爹吵鬧掉了那個孩子,從此就改了性子,再也沒和爹爹吵鬧過,除了照顧我們姐妹兄弟,就只一心吃齋唸佛。”
明姜還是第一次聽安四奶奶提起這事,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合適,一時沒有答話,安四奶奶似乎也沒要她答話,她只坐在石凳上仰頭看著頭頂的梨花:“我出嫁前一晚也是和娘一起睡的,她塞給我一本心經,讓我每當怒火高漲時就開啟來看看,還讓我莫生閒氣,說人生來就是來受苦的,女人更甚,只把苦難當修行吧。”
說到這裡安四奶奶忽然轉過了頭,看著明姜問:“妹妹,你說咱們真的就是生來就要受苦受難的麼?入輪迴就是來受罰的?”
明姜看著安四奶奶的眼睛,綻開了一縷笑容:“如果當真是受罰,這罰也太輕了些,人生一世固然苦難相隨,可總也有不少歡欣之事,其實早上姐姐說得極好,這一世長短不知,只過好當下的日子就是。”
安四奶奶也笑了:“正是這話,所以我就把那心經鎖了起來,每到怒火高漲的時候也不用心經,只要我想起我孃的面容,就能慢慢平息下來了。所以我也不耐煩去聽她們講那些好人有好報的故事,不外是哄著你佈施給她們罷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就有姑子來請她們去吃午膳,北姑庵常招待富貴人家的女眷,所以齋菜倒還算精緻,幾個人吃了飯,在靜室裡歇了一會兒,又一起出來上車回家。回去的時候安四奶奶還是和明姜坐了一輛車,拉著她嘀咕:“果然如我所料,我嬸嬸又佈施了銀子給她們。”
明姜一笑:“求個心安也好。”
“有這銀子不如自己出去做場善事。”安四奶奶還是不以為然,“養著她們算什麼善事了?”
明姜拉了拉她的手:“這剛出了庵堂,你就議論人家出家人,這可不好,仔細給菩薩聽到。”
安四奶奶吐了吐舌頭,又捂了嘴:“不說就不說。”她雖不喜歡姑子,對菩薩還是敬畏的。安四奶奶是個爽朗性子,想到什麼說什麼,說完了也就過去了,不放在心上,明姜卻不同,當下雖然也勸了安四奶奶,等回到家以後卻忍不住回想,漸漸越想越深,整個人都想的有些痴了。
她想起當年常顧在學堂裡引發的那場討論:為何讀書,讀完書能做什麼事。那時自己答的是讀書很有趣,可完了呢?祖父和父親用心的教導她這麼多年,到最終讀書只是個消遣?楊先生身體不好,這麼多年只收了自己一個弟子,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子就敷衍,幾乎是傾囊相授,可自己學好了又如何?現在畫畫兒不也就是個消遣?
也許這就是世間女子的宿命?無論曾經學過什麼,會什麼,末了都是關在一個院子裡,每日等著夫君回家,好一些的能相夫教子,若是不被夫君尊重的,也只能勉強教教子了吧?就像安四奶奶的自嘲一樣,白長了許多年紀。
那麼祖母和母親都是怎麼過了這些年的呢?她們也曾像自己今日這樣困惑過麼?可也曾有過一絲不甘心?祖父曾經給她看過祖母年輕時寫的詩,辭藻綺麗,詩風清新,明姜自忖是無論如何比不上的,可是她從沒聽祖母提過她會寫詩。
母親寫得一手端正顏體,雖不脫女子字型的清秀,卻也柔中帶剛,堂堂正正,可以說字如其人。可那又怎樣呢?不管母親練了多少個春秋才能有那一筆好字,終究只能用在記賬上面罷了。
祖母生養了五個兒女,一片心思都在祖父和父親他們身上,恐怕是後來再沒有心思去想詩文。至於母親,這些年來更是頗為辛苦,要幫著父親打理家塾和書院,還要照管自己兄妹,估計也沒有心思練字了。難道女子這一生真的就只能是為了丈夫和兒女而活嗎?
作者有話要說:前陣子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