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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抬頭,看到了他們,勉強苦笑了一下。
彎彎拉著病床上我的另一隻手,捂著嘴不敢大聲哭出來。彎彎,彎彎,我在這裡。我大叫,卻看不到他們回頭。我張開唇嘶吼,才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
潘兒拍著她的肩膀細心安慰。
蘇豁轉頭看向爸爸,問道:“姨父,還是沒有辦法嗎?醫生怎麼說的,兮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
爸爸嘴唇張了又合,聲音低沉,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爸,爸,你回頭啊,我是林瓏,我回來了。我張開嘴無聲地喊道。
但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就在病房後面,爸爸突然福靈心至,往我這邊疑惑地看了看,終是失望地搖搖頭。
我心裡大急,幾乎要哭出來了。
鍾姨攙著爸爸走出病房,擔憂地說道:“老林,你去吃點東西歇會吧,你這個樣子怎麼能照顧好兮兮?要是兮兮醒了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她也會心疼的。”
爸爸被她勸了出去,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憔悴枯損,幾日不見頭髮斑白了許多,這一刻我才感覺到他的蒼老。
我大叫:爸爸,爸爸!
他的手從我身體穿過,毫無障礙,我駭然地意識到,我只是個靈魂。
淚從眼睛裡不斷地流出,我摸了摸,冰涼的,溼滑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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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啊”地從床上坐起來,終於醒了,往後摸了摸,枕角溼透。
原來是個夢。
只是個夢。
我撫著砰砰直跳的心臟,對自己說道,只是個夢,不怕的,只是個夢。
可是,可是,那個世界的我到底怎麼了?是像夢中的那樣躺在病房裡成了植物人嗎?我的親人朋友怎麼辦?爸爸呢?我和他相依為命,他要是知道我不在了,會怎樣傷痛欲絕?
我不敢想下去了,眼睛酸脹得厲害,急需要把裡面的液體擠出。
旁邊的女子摟住我,細聲細語地安慰:“雲兒,雲兒莫怕。乖,孃親在這裡。”
她為我掖好被角,輕輕哄我入眠。
我摟住她,心裡稍稍安定。
她是我娘。我在這個世界,這個身體的母親。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只在我四歲之前體會過的。
我媽媽,在我四歲那年,和別人走了。
那年夏天,在我模糊的記憶中,早已成了無聲的黑白電影。最後的一幕是媽媽看著我,眼睛是無言的痛楚。
孩子的世界很小,記不住那麼多東西,但我確實記住了那雙痛楚的眼睛,幽深,悽切,無奈,疼痛。畫面定格在她拉開車門扭頭的那一瞬。她蒼白的嘴唇一開一合:“兮兮。”
離得很遠,沒有聲音,但那個姿勢我永遠記住了,以及一張一合地開口:“兮兮。”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她會回來。她會回來叫我一句“兮兮”。
兮兮,那時候,我叫做蘇兮兮。
每次我端著小板凳在院子裡坐著的時候,王奶奶總是要嘆一聲:“這做什麼孽喲,讓一個孩子受罪!”
然後她拉著我回她家,給我大把餅乾糖果。我咬著甜蜜的大白兔奶糖,終於相信了,她不會回來。平日裡香甜可口的奶糖這一刻也變得苦澀無比,當時我還年幼,不知道這種感覺,只是隱隱覺得就算吃著糖還是不高興。
我還不知道那是心苦。
那天起,蘇兮兮這個名字塵封在古老的記憶裡,除了十分熟悉的家人會叫起我的小名兮兮。
時光打磨了歲月,銷蝕了記憶。
自此十多年後,我以林瓏的身份生活,並且生活得很幸福。
傷口需要時間複合,心傷也是如此。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不幸福,是因為對過去太耿耿於懷。放下,忘記,抖落一身疲憊,然後重新上路。
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旁邊的女子聲音柔和,哼著旖旎婉轉的採蓮曲》,我在夜色中無聲地擦盡眼淚,依偎在她懷裡。
抓住自己能得到的溫暖。還有,學會忘記,學會讓自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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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快一個星期,我終究還是不適應。我不知道自己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