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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像是早就料到了她這無話可說時的自怨自艾。
可是她並沒在哭。
不過是暴雨過後搖了搖枝椏,樹梢落下殘存的雨滴,為著心上偶過的回憶,剎那間時光倒流般的應了應景。
侍衛官大人執意在農莊裡停留了大半天,替她管教那些剛入叛逆期的男孩。平日裡瘋瘋癲癲嬉笑打鬧的年輕姑娘們忽然個個乖巧無比,找盡藉口轉來農莊好奇地探望他,要是她們曉得他就是瑪亞將軍家的少將軍,大半片北地的繼承者,那又會是怎樣一番驚歎與熱鬧,她還蠻想看的。
隔天他又來時,她正在背陰的屋子裡忙活。昨天擠的牛奶已先在陰涼裡靜置了一天一夜,她取出存在羊皮袋裡祛味的百里香,請侍衛官大人幫著將半凝的奶倒進袋中,吹脹紮緊,牽住四角吊起,他的力氣大,又是自告奮勇,她也沒和他客氣。累人的攪甩活計轉交給少爺,今天打出的奶油似乎也格外的新鮮甘美,淡淡留住一絲百里香的餘味,少爺嚐到,立時傾倒——為他自己傾倒。
“七!”他沾沾自喜來問她,“我挺有天分的吧?”
她搖頭,笑道:“幹農莊裡的粗活哪還要什麼天分?”
“誇我一句你會牙疼啊?”他笑嘻嘻地瞅著她,眼神卻很認真。
少爺總是少爺,要人捧要人哄,一點點高興就現出了原形。
她只好順著他說:“是,曼赫普瑞少爺!想不到您這位貴人做起粗活來還真是一碰就熟。天生是料理莊園的一把好手呢,做侍衛官大人實在太屈才了!不如早早卸甲歸田,帶著你家夫人和三男三女,到莊園裡去做您的少將軍吧!”
她不信他會聽不出她的揶揄,可他聽見,竟是一本正經起來。
“給你猜對了,七,”他微笑道,“最近我總在想這事——想要長留北地,從此回到自己的莊園裡去——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容易熬成身經百戰的少將軍,曼赫普瑞少爺,你怎麼還說得出這樣消磨志氣的話?”
侍衛官大人頓了頓,仍是說了。
“因為我害怕,”他坦然道,“每一次分別,都怕它會成為永別,七,都是一樣經過的七年,這種懼怕,你不會不知道吧?”
轉身既是永別。
她怎會不知?
“我怎麼會知道呢,曼赫普瑞少爺?”她答,“但是我能理解,六個孩子的爹,因牽掛而懼怕,也是人之常情啊。”
便看見少爺在誠懇後邊泛起自嘲的笑。
“七,離開朝堂的念頭,並不是我此時此地的玩笑。”他微笑道,“我始終不能安定下來,依舊在瑪阿特秩序下無所適從,你呢?七,你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在田莊,就在王宮,我能選的可不多啊,曼赫普瑞少爺,”她玩笑似地答,“這些年總在農莊裡空等,是時候去王宮裡玩了,以後也養下三男三女,回到底比斯高高興興當王后去!”
“哦,那很簡單的。”他平靜地說,“底比斯後宮仍空著等你去玩,穆特女神的雙羽仍是留給你的,七,你想要的都在等你,如果你想要的只是這些。”
七年,女孩們一茬茬地生下長大,永遠都有新鮮美貌的少女在等待法老的垂青,真是可憐,那些青春都成了過眼雲煙,不然她怎有信念等過七年?
她垂眼微笑,說:“這我知道。”
然而王宮裡的人與事,她從沒問起過,檉柳田莊和她哥哥們的下落,更是她絕口不提的禁忌。少爺雖是口沒遮攔的少爺,對她的痛處倒很留心,顧慮著她虛度的七年,也從不提他的妻妾與兒女。他天天都來,幫她幹農活,侍衛官大人原就是親切隨和的性情,連這家主人偶然碰見他,也只當他是別家田莊裡討人喜http://www。345wx。com歡的兒子,還請他喝酒;當著她的面,莊上的婦人們都對他讚不絕口的,她們一定以為他是她要嫁的人。她心裡很明白,少爺是圖特摩斯有意留下的,好歹也算是故舊,不然以他侍衛官的身份,怎有膽子在法老眼前擅離職守?
氾濫季第二個月,葡萄落架,洪水將臨,綠洲的新釀才剛留孔封泥,北地以北的果漿又等著壓榨發酵了,忙到恨不能腳變成手,熟成的果子一串串採摘下來,用燈心草籃裝滿,頭頂肩抗,送到壓榨桶裡。這家不是真正的大酒莊,每年的出產僅供家釀,釀酒的師傅也得從外頭聘請。壓榨桶中蒸燻膩人,踩壓葡萄實在算不得美差,因此村裡的姑娘小夥都圍在桶邊,一邊打著響板為釀酒的師傅鼓勁,一邊卻是另有一番眉來眼去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