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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力氣,軟軟地搭在綁帶上,眼皮沉重得很,下半身似乎已經不屬於我了。周圍很吵,有人在不時地掐著我的人中,可知覺仍然一點點褪盡。原來這就是生與死的臨界。我放棄了思考,省下一點精力看向床邊。人在彌留的時候,身邊這些驚慌的臉都是那麼值得留戀。收生的鄂嬤嬤、喜兒、錦繡、胤祥……
胤祥??我一下子睜大眼:“你,你怎麼在這兒?快,快出去,喜兒,叫爺出去……”我快發不出聲音了。
喜兒用手巾抹著我的額頭:“爺不肯走,從昨天就坐在這兒了,主子,您一定不能睡,再用點力,就快好了!”
我把僅剩的眼光轉向胤祥驚恐的臉上,他的表情像被點了穴一樣定在那裡。我輕扯一下嘴角,深吸口氣,聚集全身最後的力氣重新抓住綁帶……
一個男人站在我面前,看不清長相,但是我好像讀得懂他的心思,他無聲地問我:“你可是該回去了?”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周圍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今以尚書馬爾漢之女兆佳氏作配皇十三子為福晉!”
那人似乎很悲慼,我心裡有個聲音在說:“爺的心意,奴婢今生半點也不能回應,倘若來世……”
“這就是你的來世了,跟我走。”那人說著來引領我,我像被催了眠,機械地跟著。
眼前出現胤祥的臉:“雅柔,你跟我保證過什麼?”我大驚:“我的孩子,我還有孩子!胤祥,你在哪兒?”,我拼命地地往回跑,拼命躲避著後面的力量,遠處傳來嬰兒的哭聲,我突然一跤跌倒……
猛地睜開眼,已是掌燈時分,還是我熟悉的帳頂、床尾,還有倚在床尾看著我的這個人。見我醒了,他滑下來坐在腳踏上,腮邊晶亮亮的。我抽冷子伸手一抹,又放進嘴裡吮了一下,打趣道:“呦,這可值錢了,黃金豆子呢。”
他訕訕地紅了臉:“這會子好些?”
“只是身子軟得很,孩子呢?”我四處看看。
“奶孃抱去睡了,是個小阿哥,白白胖胖的呢。”他扶我起來,坐到後面環著我。
“你……嚇著你了?”我想了想,還是問了句。
他不言語,只是把臉埋進我頸窩裡。
孩子落地第三天,胤祥拿著一張紅帖子跑了來,進門就嚷嚷:“雅柔,皇父給孩子圈下名來了!”
我接過來一看,是個“暾”字。“弘暾,”我喃喃念著,皺皺眉,“念起來不好聽。”
“怎麼會呢,這名字好啊,《楚辭》上說‘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暾就是新出的太陽,多好!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再給起個小名?”
我笑:“我不過這麼一說,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又不是給你起名,瞧你滿嘴‘之乎者也’得意的,依我說,我就覺得‘胤祥’這名字好呢。”
他撓撓頭:“那可不成,犯了他老子的諱了。”看他還一臉認真,我忍俊不禁。
奶孃把弘暾抱過來,香香軟軟地放進我懷裡,雖然還是一張混沌初開的小臉蛋,已經看得出有幾分儒雅。我心裡被一種溫暖填充著,生命經受過洗禮一般明朗。這個孩子帶著一身的光彩,延續我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和感情,讓我的存在變得更加真實。
我正輕哄著孩子,外面院子裡傳來笑聲,還有雍親王春風得意的聲音:
“十三弟,快出來,哥哥給小侄兒添盆兒來了!”
創患(1)
寒乍起,存在變成了瘡
胤祥快步迎了出去。就聽他在院子裡說:“四哥竟還專程到我這府來,若是有什麼不便,這叫弟弟……”聽他遲疑的聲音,我就知道必定是擔憂四爺惹上嫌疑。
四爺笑答:“新侄兒洗三豈可不來?今天原也是額娘特特吩咐了我連著捎些賞賜過來,叫弟妹好生養著,額娘惦記地緊呢!”
他們說話間我已經換了衣裳,鬆鬆地綰了個家常的髻子,戴上鑲珍珠繡了雙蝠的抹額,強撐著出門應對四爺說:“請王爺代謝額孃的賞,本想去陪額娘解悶呢,只怕額娘操心惦記。等出了月,一定自去謝恩呢。”
胤祥在一旁嗔道:“你怎麼就跑來風地兒裡?回去四哥一說,少不得還是讓額娘惦記麼!”
我說:“那咱們好吃好喝地留了飯,四王爺吃得高興了,自然就想不起來提這回事了。”
四爺笑:“弟妹快些去歇著要緊。老十三,自來聞聽你們府上糖醋鯉魚最是做得地道,你們莊子上的魚原本也出得好。我今兒可是帶了一罈好酒來,咱們哥倆好些日子沒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