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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其輕緩的笛聲飄然入耳,她聽得不真切,曲調中的淡淡繾綣卻異常清晰,好像一抹清涼的甘泉注入她的心房,她無比渴望,緊緊捧住想要更多……
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茫然,張口欲言卻發不出聲,只聽得外面有急促的雨聲,打在茂密的樹葉上沙沙作響,與那笛聲交織在一起,出奇地協調。鼻中竄入了混著新雨和泥土味道的空氣,說不出的平和靜謐。她聽著聽著意識又模糊了過去,陷入了混沌之中……過了許久五感才完全恢復,她抬頭看去,一張熟悉的臉龐同樣注視著她,眸中原本的擔憂在那瞬間抹去,只剩下無盡的柔和。
小小的洞窟中亮了亮,跟著外頭驚雷落地,她渾然不覺,怔怔盯著他臂上的五道刺目紅痕,眼角淌出滾燙的淚。重鸞心猛地揪緊,放下手中曲笛,抬手輕輕抹去那行晶瑩。大掌被反握住,懷葑把他的手貼在面上,復又閉上眼睛,淚卻流得更兇,片刻便把他的手心沾的濡溼。重鸞擁她更緊,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黑髮,一下一下地梳理著。
“我可以、看見、將來,”她頓了頓,似是在積累勇氣說下去。重鸞點點頭,鼓勵地拍著她的肩,視線從未離開她的臉龐。終於,她肯對他敞開心扉了麼。
“好久、的事情、卻依然、清晰。”她輕輕說著,聲音有些沙啞。而重鸞聆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言語,思緒似乎與她的回憶絞在一起,飛回了很久以前……
雲中村的吳夫子將她從溪邊救回,發現她較一般孩童痴愚,卻並未因此嫌棄,反而越發盡心照料,村中孩童有時也會同她做伴。直到有一日,她在夢中看見山腳下的河流因大雨漲潮,鄒伯伯採辦貨物回村時失足跌落,溺水而死。
她驚嚇而醒,連夜跑去敲鄒家的門,眾人卻都因她年紀小又痴頑,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平日疼愛自己的鄒伯伯高高興興出了村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鄒家人身著喪服,哭嚎著迎回了已被江水泡爛的屍體。那年,她才兩歲。
從此以後接二連三,她開始斷斷續續做夢,夢境從模糊變為清晰,夢中事件發生的時間從很久以後到迫在眉睫,從過去到將來,好事、壞事,應有盡有。她看得到身邊所有人的命運,卻從不知道該如何正確應對,看著自己關心的人遭遇災難,那種力不從心和自責感越發強烈,越發讓她憎恨自己。
村裡的人漸漸容不下她,夫子每每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深邃。吳夫子通古博今,懂些易理,便教她簡單的符咒與玄學。懷葑識字速度緩慢,在這方面卻一點即透,即使十分繁複的咒文在她而言易如反掌。夫子幾次對她張口欲言,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口,最終帶著一家人搬去了山頂居住,幾年後吳家兩老因病相繼離世,兩人唯一的兒子失足落崖,只剩下懷葑一人孤苦伶仃。
夫子如父,懷葑那時年歲小,又加上天性痴愚,並未察覺任何不妥,吳夫子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將會付出的代價。推遲亡期、延長壽數乃違反天理之舉,這報應終會應驗在她身上,而靈力的使用亦會反噬於她。吳夫子終是不忍,但若懷葑當年能猜出分毫,定會毫不猶豫地為他們家人續命。
村中人視她為妖孽,人人都躲之不及,唯恐不幸如瘟疫般傳染上他們,只有小時候的玩伴阿全待她不差,還肯和她說話,幫她準備蠟燭燈油一類的生活必須品。多少年來她未曾享受過家人的天倫之樂,甚至有些不記得如何與人相處。她憤恨這種所謂的天賦異稟,只想做個普通人,有著憐惜自己的親人和親密無間的摯友。十多年的孤苦讓她甚至不敢存有僥倖,不再期望上天的眷顧。人們在有所獲得的時候,通常會失去一些等同價值的東西。她得到了最神聖的禮物——堪破天機,洞悉輪迴的異能,她卻棄若敝屣,只願換回世人眼中最平常的東西。
曾經以為,不會再有人對她笑,更不會有人對她流露出關懷的神情。直到那一日,眾目睽睽之下,眼前這個男人一席驚世言語,她平靜的心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悸動。她可以再期待一次麼?可以麼?
雙手被大掌包住,令人渴望的溫暖從手裡傳達到了心裡。不知何時她已坐直了身子,透過漣漣的淚光,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沉穩的男子。她伸出手,一寸一寸撫上了他略顯疲憊的臉,以為他會和別人一般直覺避開,誰知他卻紋絲不動,靜靜承受著她飽含辛酸的輕撫,雙眸晶亮,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
悲傷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無聲的淚水又流了滿面,嘴角卻微微地翹了起來。既然看不透她和他的未來,那便尊崇自己的心意,再期待一次罷。眨了眨眼,視線這才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