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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足常樂。
畢竟這裡活兒雖然重,也沒有人催著你非幹到三更半夜不可。飯雖然粗礪,可是也能填飽肚子。住的地方雖然破舊簡陋,可是有片瓦遮頭,有五尺長的空能夠容身,最低生活保障都有了。她進宮前,想的就是要填飽肚子,要活下去。
應該說,浣衣巷符合她剛進宮時的想法。
可是偏偏她有過了煙霞宮的那段經歷。
她知道這世上,即使是宮女,活法也不止這一種。
人總是嚮往更好的生活,這不是什麼劣根性,這是本性。
不是像現在一樣,從早到晚的洗衣,手指被泡得發腫,等天再冷一些就會潰爛。不是像現在一樣,吃的都是粗餅和黍飯,裡面的穀殼碎糠颳得喉嚨刺痛。不是像現在一樣,睡的席子早已經撕開了邊,一不小心就會被邊上的席篾子扎破劃破。
不是像現在一樣的生活。
可是現在的她,看不到一點兒改變的希望。
她只能做些小小的事情,比如想辦法找些油脂來擦手,讓手不壞得那麼快,那麼狠。浣衣巷裡不缺舊布碎渣,她把席子的邊兒用舊布縫起來,這樣就不會劃傷自己。不但幫自己縫了,還幫滿兒的席子也縫上了。
“潮生姐,你手真巧。”滿兒摸摸席邊兒,又躺上去蹭了蹭:“這下好了,睡覺也不用拘著怕著了。這針腳啊,我看比上房的姐姐們縫得還強呢。”
潮生和她擺擺手:“哪有,我做的也不行。”
滿兒拉了潮生一把,兩人一起躺了下來。
潮生有些好奇:“滿兒你進宮多久了?”
滿兒想了想:“十年了吧?”
十年?她現在也不過剛十一二歲啊。
“我小時候就裝在木盆裡扔在御河橋頭邊,伍媽媽出宮辦事看見了木盆,把我撿了回來,我就是在宮裡長大的。我從來沒出過宮門,也不知道宮外什麼樣。潮生姐你呢?你家是哪兒的?”
潮生微微詫異。
她覺得自己境遇已經算是糟糕,好好的穿越到一個孤女身上,進了宮之後又遇到飛來橫禍。可是起碼自己還有前世十幾二十年的幸福快活。
就算不論上輩子那些,比起滿兒來,起碼她還多了在宮外的見識,在煙霞宮的經歷,她知道那些華美錦繡是什麼模樣,吃過美味的菜餚糕點,甚至曾經得到過一枝金簪。
而滿兒連宮門外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或者說,她恐怕連浣衣巷外面的這座皇宮是什麼樣,也不知道。
“我……我家就住在京城,在靠西北的柳家巷。”
滿兒興致勃勃:“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家裡大不大?什麼樣子的?”
“嗯,家裡只有我和叔叔兩人……叔子不大,是舊房子了,好在還不漏風漏雨。院子裡有株杏樹,靠著院牆……”潮生對那間小院子的印象並不深。沒有親人,房子就只能算是房子,不能稱為家。
那個從來穿過來就沒有見過面的叔叔,不知是去哪裡了?聽街坊說,平時這個人話不多,看起來是個老實忠厚的人。他拋下家中侄女一去不回,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若是等他回來了看到家中已經空無一人,不知道會怎麼想?
滿兒枕著手臂,憧憬地說:“那一定很好……”
伍媽媽手下就她們兩個年紀相近,滿兒同別人基本不搭話,但是從潮生來了,大概是覺得兩人歲數差不多的緣故,自然就做了伴。不但住在一起,幹活時她們倆也總是搭伴兒。
滿兒側過頭來,小聲說:“潮生姐,你手這麼巧,乾洗衣裳的活兒可惜了。前院兒有專幹熨燙縫補的,活兒比這邊輕,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的。要不咱們求求伍媽媽,讓你到前院兒去?”
潮生心裡一動,隨即在心裡笑話自己。
滿兒不明白,她還能不明白?誰不知道輕活兒好乾?真那麼容易輪上,那豈不是人人搶著去幹了?能做那差事的人,要麼得有點兒關係,要麼得有好手藝,再要麼就得有資歷。她這麼點針線活算不上什麼,關係資歷更不用提——她一個受罰來這兒人,還肖想上等差事,豈不讓人笑掉了牙?
她現在矛盾得很,一方面在告訴自己,要知足。冒出頭未必是好事——在煙霞宮的時候她不就冒了頭麼?結果先被青鏡找碴,又因為陳妃小產的事情落到了這個地步。可是心底又有一股不甘願——
憑什麼?憑什麼她要承受這一切?她為什麼不能過得好一點?
就像白天指著鼻子罵她們“一副賤相,八輩子翻不了身”的那個女人,當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