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無奈地坐在桌案前,手執筆,面對攤開的潔白玉帛紙。我此時情緒不寧,腦中亂糟糟的,根本構思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今夜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惴惴不安,就好像將我瞬間丟進迷霧中,左突右衝地找不到出路。我執筆半響,紙上才落筆兩行:
天何如是之蒼蒼兮,乘玉虯以遊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駕瑤象以降乎泉壤耶?
因著心底不時地有激流湧起,兩行字寫得潦草凌亂。婉吟已自盡,和親的公主必定要改選他人,那個人會是端雩還是另一位郡主?皇后向來聰敏女子,她今日無端反覆地提起嘉瑞公主,難道是在暗示我什麼?她為什麼不直接說?
皇后說,當初北奴王娶嘉瑞,完全出自羞辱高氏的目的,得到之後就棄之如敝屣。
我瞬時怔住,心中如焦雷落地,暴雨流注。
手中的毛筆骨碌碌地掉在地上,玉管與地磚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皇后。”我重重地跪在地上,眼中含淚盈盈地看著她。
“顏顏這是做什麼?”皇后愕然,俯身要扶我起來,“好端端地跪在地上。”
我執拗地不肯起來,而是朝她拜了三拜,泣聲道:“母后。”
皇后神色動容,如母親溫柔對女兒一般,手指撫上我的面頰,“難得你會喊我一聲母后。”
我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襟,身體卻不住地顫慄,低低道:“看在我喊您一聲母后的份,求求您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否則您為什麼要反覆提到嘉瑞公主?”
皇后料不到我會這樣說,神色驚變,“顏顏。”
我輕咬下唇,恭謹地再拜。
待我磕到三下時,皇后伸手按住我的肩,她神色悲婉,一如剛才心腸揉碎地憑弔嘉瑞時一般,我含淚看著她,淚光盈盈地卻倔強地不肯滑落。
皇后勉強笑道:“顏顏,今日北奴的迎親使正好抵達皇宮。”
我凝視她每一處細微的神色變化。
“隨同帶來的還有他們汗王的親筆書信,說要一定要呈到奕槿手上……”皇后似乎說不下去一般。
我不由屏息,“在書信中……”說她沉默地拾起那支掉落在地上的筆,在地磚上一筆一劃地寫到:
欲解燃眉,唯有顏卿。
我瞪大眼睛看著地上的八個字,鬱積已久的疑慮恐懼的膿血終於被尖銳地挑破。整個人像是瞬時被浸入冰冷徹骨的寒水,一種莫名強大的力量緊緊地攫住了我,將我從冰冷的水中反覆地狠狠浸入又狠狠地拎出。
耶歷赫,他竟然向奕槿索要我。
皇后無奈苦笑,她的眸子正好對上我此刻驚濤駭浪的眼神,“他說除非是顏卿,否則和親的一切事宜免談。”
我再也抑制不住,灼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滾落在茜紅紗上,洇溼出銅錢大的暗紅痕跡,點點宛如紅淚。
“那麼……”我錯亂地抓緊了皇后的手,“他打算怎麼做?”
這個他,我與皇后心照不宣。
“是留我?”
皇后亦是搖頭,“我……不知。”
“還是把我給他,來換一朝一夕……苟安?”我聲竭般的追問,“如皇后所說一般,身處亂世中,女人是最容易被犧牲的,嘉瑞如此,婉吟也如此……現在,我也要如此?”
“於父皇,不可失一個孝字:於皇族,不可失一個信字:與家國,不可失一個忠字。”皇后的話雖極輕微,但我聽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在心頭來回的割。
皇后蹲下將我攬入懷中,我伏在她的手臂上,重重道:“那麼就對我薄情嗎?”
我的世界彷彿在瞬間就天塌地陷,瓊樓玉宇,琪花瑤草被摧折成荒廢寂苦的墟場。命運當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四個時辰前我還是滿心憧憬,快樂無憂的新嫁娘,現在我竟面對著與嘉瑞當年一樣的窘境。
“帝都中那麼多女子,為什麼偏偏是你?”皇后長嘆道。
“為什麼偏偏是我?”我已是垂淚涕零,下唇幾乎要被我咬出血來,“莫非他要父行子效,索要一個已冊為新君妃子的女人,以此來羞辱胤朝?”
我從皇后懷中抽身而出,拭乾臉上的淚痕道:“我要去找他,我要他親口說他會怎麼做。”
“顏顏!”皇后疾聲呼道,匆忙地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拉住我,我用力一縮手,純金鑲玉步搖累累垂下的珠絡劇烈地跳動,“嘶”的一聲,一顆顆潤白的珍珠叮叮噹噹地四散落地,滾落開去,彷彿人的眼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