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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顫聲答道:“回稟公主,是病了有些日子的舒爾姐姐沒了。”
我聽得沒什麼印象,許是在外院中打掃的一個粗使丫鬟,我自嘲地嘆道:“病了一些日子就熬不住,我以前纏綿病榻了四年卻活了下來。”
那名侍女圓盤臉上堆滿了諂媚,“公主您可是千金之軀,哪是一個粗賤的丫鬟可以比的。而且公主病的時候,繁逝上下無不提著一萬個小心伺候著,當時合罕放下話來,若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這些侍候的人都要殉葬。”
殉葬,我聽得渾身一個泠泠的激靈,臉色漸漸有些難看。
那侍女自知說錯了,跪在地上狠狠地抽自己嘴巴,顫得更加厲害,磕頭道:“公主……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罷了。”我不耐煩地揮手,“你傳話過去,這件事不許再聲張,若是膽敢在吵嚷,一定嚴懲不貸。我跟舒爾雖地位懸殊,也算是同病相憐,本公主會親自打理她的後事。”
顏傾天下 《顏傾天下》 第二部 紅消翠減物華休6
章節字數:1999 更新時間:10…06…24 09:59
軒彰六年五月,天際黯淡,黛雲低垂,無數招魂的白綾在獵獵朔風中翻飛,悲慟的哀樂響徹九霄。我一身皎然素衣,披散著迤邐及地的長髮,唇角含著一絲淺笑,從繁逝別院的門口沿著曲折的山路看去,林立著甲冑分明的王宮禁軍,目之所及僅是蒼茫的縞素。
無端地想起豐熙十七年我遠嫁和親時,在帝都北郊的點將臺上,城闕生煙塵,華幛猶蔽日,十里猩紅錦毯猶如巨蛇般在我腳下延伸。似乎也是現在這般的光景,只是那時滿目的紅色被白色取代,喜慶與哀悽的氣氛大相徑庭,然而彼時與此時心境卻是相似的。
我想到幼時在閨塾中懵懂地揹著屈大夫的《招魂》,“……去君之恆幹,何為乎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託些。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歸來歸來!不可以久淫些。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淵,西方而不可止些……”
“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彷徉無所倚,廣大無所極些。歸來歸來!恐自遺賊些。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當時我揹著覺得似懂非懂,漸漸對遊散的魂靈心生一絲憐憫,東方不可託,南方不可止,西方不可止,北方不可止。六合之大,九域之廣,偏偏就是有這樣一個孑然的魂靈,如縹緲孤鴻,四方都不能成為它棲止的寒枝。
那麼它,一團沒有知覺,沒有意識的虛幻之氣,又應該去哪裡?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如果故居早已破碎不堪,那麼魂靈在六合九域間飄忽後,又應該去哪裡?
此時送葬的隊伍已在沿鷹斷峰繞行,這個狹長的關隘一過就是此行目的地,北奴王陵。此峰頂飛銜一塊巨石,為鷹喙,正如其名,此石朝天突兀聳起,峭拔尖銳得彷彿鷹的利喙。鷹喙之下,刀削斧劈深有百丈,逆流回旋,湍急拍岸。我一頭如瀑青絲被風吹得高高飛揚,素衣黑髮,輕靈出塵的容顏,纖纖身段宛如芰荷玉汀,迎風欲折,猶如淡雅水墨畫中驚世駭俗的一抹,絕代風華,悚動左右。
我看到耶歷弘恨煞地盯著我,若不是礙於芙娜,他定想著將我據為己有,絕不會讓我殉葬。
我說想要回望一眼繁逝,曼步走上鷹喙,望著下面的急湍逆流,捲起雪白水花千堆。此時我轉身向隨行眾人盈盈屈膝,逆風而立,長髮被吹得紛亂地糾纏在胸前,我頸上佩戴的九顆羊脂白玉小鈴鐺也是玲玲作響。
“合罕待嬪妾情深意重,死殉應是在所不辭。但嬪妾身為下賤,不敢妄求同穴。此處居王陵五六里,嬪妾就在此自行了斷,若死後有靈,鷹喙石上定有嬪妾魂靈不散,為合罕日夜祈福。”字字情真意切,猶如泣血,說罷我向耶歷赫梓宮的方向深深一拜,鷹喙石上灑下清淚點點,恍如伶俜的小小花瓣。
耶歷弘已經覺察到我要做什麼,忙衝上前制止,氣急敗壞道:“你別……”
他還是晚了一步,我縱身向峰下一躍,他連我的衣袍都沒有抓住。身體迎著斜刮而起罡風急遽下墜,就像一顆純白光芒的流星,在半空一劃而過白色的痕跡。
最後,那一縷白色徹底地融入翻卷的雪色水花中,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