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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痴痴地看了母親一會,才徐徐起身,不想卻去撞到一旁的桌案。
“呃……”母親被那聲響驚醒,緩緩睜開雙眼,“士彠?你回來了?”
“恩,我……”父親呆站著,他的一雙手和他站立的姿勢都顯得那樣的笨拙與無措。
“是因為媚孃的生日吧?”母親微撐起身子,“你一向是最寵她的。”
“我……是啊。她生日,所以我……”父親仍是支支吾吾,面色發紅,侷促不安,顯得有些可笑。
母親微蹙眉,輕梳著長髮,轉了話題:“我聽說附近州郡來了一股的流寇,聲勢極為浩大,一路衝州撞府,劫掠百姓,攪得這一帶很不太平。”
“啊,是,是啊!”父親這才如夢初醒,“他們肆無忌憚,居然連官衙都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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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淡漠與無情才是她的兵法
“林將軍曾與那群盜匪交過手,據他的回報,便可判斷,那群人並非中原人士。”母親臉色凝重,“依我推測,他們恐怕是突厥人。”
“突厥人?!”父親一驚,“突厥已向大唐稱臣,尊我大唐陛下為天可汗,怎麼還敢……”
“突厥人生性不羈,要降伏他們只能降一時。”母親神色微微一變,下一刻便已恢復如常,“雖說他們如今也是大唐的臣子,但仍有一部份人不服,不時來進犯我們,使我們的百姓經受苦難。”
父親聽後先是愕然,而後低頭不語。
“草原氣候惡劣,所以培養了突厥人堅忍的毅力,他們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兇殘無比。”母親低頭撫了撫蓋在身上的白色毛毯,語調平淡,“這群流寇乍看之下行動雜亂,但其實卻是極有秩序的,他們是亡命之徒,卻並不愚蠢。他們視人命為草芥,卻極度珍惜自己的性命。由此看來,他們定是有一個武功計謀都不錯的首領,而非一般的烏合之眾。所以,想剿滅他們並非易事。”
“唉……”父親仍是不發一語,只是深深長嘆。
“但是,流寇畢竟是流寇。他們遠離家鄉,來到中原,這就是大錯了。”母親的聲音漸漸轉沉,“確實,掠奪完一個地方就走,是可以始終集中兵力,有強大的破壞力量,可以勇往直前,但弊端也是不可估量的。一旦有重大失敗,就會毫無退路,會一潰千里,死無葬身之地。”
我屏住呼吸,躲在樹後,聽的是心驚肉跳。
母親……那個在我心中溫婉如玉、沉靜靈秀、不食人間煙火的母親……看似無助柔弱,實則典雅蘊藉、計謀暗藏、深厚恣意。原來,美麗不是她的傷,淡漠與無情才是她的兵法。
“夫人,該泡藥了。“福嫂端著銅盆,走到母親面前,恭敬地說道。
母親的腳早年曾受過傷,一直不曾痊癒。平日裡雙腳雖偶感痠麻,行走卻是不成問題。但一到陰雨潮溼天,便開始發作,有時疼得厲害,竟連站起來也很困難。
父親遍尋名醫,卻始終無法治癒母親的舊疾,只能用些草藥給她泡腳,稍微減輕她的痛苦。
“放下吧。”母親頷首,拉開身上的毛毯,準備脫鞋去襪。
父親似猶豫了下,忽然單膝跪下,伸出手去捧母親的腳:“今日,便讓我為你敷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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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向她俯首稱臣
“不,士彠……”母親臉色一變,雙腳猛地往回縮。
“你……”父親先是怔住了,而後自嘲地說道,“原來,我連觸碰你雙腳的資格都沒有……”
“不,不是這樣的……”母親竟有些慌亂,她定了定神才說道,“你一個大丈夫,跪在地上為我這小女子搓腳敷藥,太委屈你了……”
“呵呵……”父親乾澀地笑著,他慢慢站起身來,吩咐福嫂,“福嫂,好好服侍夫人。”說罷,他如逃亡一般,轉身快速地離去了。
春風乍起,卻依然吹不皺葉茂花繁下的那一池春水。
母親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眼中現出悵惘、空白、黯然與愧疚。
寒梅自有心,何求名士折?那樣的香氣,嗅之再三,就會傷了嗅覺。因為它透著遙遠的寂和豔,冷冽悽清,絕玷汙不得。
其實,只要母親點頭,我相信這世間不知會有多少男子將心甘情願地跪倒在她腳下,向她俯首稱臣。
可惜,父親,可能真的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
而今,我確是有些同情父親。
因為從此間到彼間,或者只有一寸的距離。然,從此心到彼心,卻隔著迢迢銀河,永遠無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