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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吧。”半晌,陛下才冷冷下令。
“是!”一旁的內侍們得令後,便立即揮動鋤頭、鐵鏟,刨挖翻土。
風意突寒,天色暗淡,一時紅雲影日,瑟瑟風起,遮天的枝葉發出輕微的響聲,篩下淡薄暈紅的光亮。
陛下垂首站立,霞光落滿衣肩,夜來風涼,衣袂輕舞,身影濃得似要融入暮色中。他偶爾側頭看我,清冷地審視,眸光靜如潭水,彷彿沉澱了一切歲月的風霜,又似藏著一幅年久失色的古卷。
晚間風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翻飛。我只覺得冷,心中盡是茫然與混亂,不自覺地攥緊了腰間繫著的碧綠絲絛,睜大雙眼,一絲不漏地看著那些內侍們的舉動。
不多時,便刨出一個巨大的土坑,內侍們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付白玉棺木。
“開啟。”陛下似要舉步上前,身子卻又忽然一僵,仍留在原地,只淡漠地下令。
內侍們也不敢太過粗暴,仍是緩慢謹慎地推開棺蓋。
陛下平靜而專注地看著,眸光深處,隱約有複雜之色:“裡面有什麼?”
內侍監跪地答道:“回陛下,棺木之內並無骸骨,且陪葬用的珠寶玉器,一樣不少。”
“並無骸骨?”陛下面上浮起幽然如霜的笑意,“陪葬用的珠寶玉器,一樣不少?那究竟少了什麼?”
“珠寶玉器一樣不少,只是,”內侍監猶豫了下,才又說道,“只是,陛下當年親手放下的那個包袱,不見了。”
“那個包袱不見了?”陛下眸中流露出一絲奇異的情緒,他的唇角緩緩勾起冷淡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那兩塊血石。尖銳的針鋒刺破了他的掌心,鮮血緩緩滴下。
陛下倏地轉身,似使盡全身之力,狂搖梅枝。傷口上血珠滲出,灼人的血色,一點一點暈染。
古今傳頌的梅樹傲骨,是否會不堪地折服於他呢?
蠻力之下,是恨?亦或是愛呢?
“哈哈哈……”望著遍地折斷的梅枝,陛下眸光驟然冰冷鋒利,他忽然仰天長笑,笑聲再不是往日那般渾厚,卻是沙啞低沉,聽起來是如此的悽迷與無情。他徐徐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泥土,冷香混著泥土的清新。
陛下手中的鮮紅血液,和著混濁之土,一同灼熱了我的眼,沒由來的酸澀使我的心難受異常。
原來,感動分不得人的,誰又比誰更脆弱呢?
“明,明,你騙了我……你騙了我……”陛下絮絮輕喃,重複同一句帶恨的話語,“明,你騙了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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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想要她,卻無法動她分毫!
李世民(番外)
夜半正是好眠時,晚風微涼,透窗而過,昏昏沉沉,思緒飄搖,不知所尋,半夢半醒。
心神恍惚,似見一片月華如水,梅影婆娑,在窗欞之上,映下斑駁的痕跡。寒風輕曳,飛雪翩翩,枝椏沙沙,仿若一名女子在低吟淺唱,流瀉出無限的寂寥與惆悵。
困頓之中,猛然驚醒,撫額四望,亦幻亦真。
我再也無法入睡,起身來到梅苑。
一樹白梅,潔白花瓣,羞顏才開,薄如細絹,晶瑩剔透,寒氣襲人的美豔,另人心怡神浮,那是再好的畫師也描不出的香韻。
她依然冷冷地向我吐芳,幽香徹骨,不肯低頭地傲然盛放。她在掙扎中疏離,是落入人間的仙子,凡俗的塵世中沒有一雙手,配得上觸碰她。
獨枝怒發,陰陽兩隔,冰冷無情,心愛的另一朵在生之彼岸。
她似是從我心中長出,枝葉藤蔓滲入五臟六腑,紮根太深,一拔就牽心動肺,痛入骨髓,鮮血淋漓。
幸福時光如此短暫,只一瞬,已成追憶。
惆悵、黯然、孤寂、空白……種種心緒,在微暝的夜幕中靜靜地、悄悄地、鋪天蓋地地淹了上來。
那已遠去的一縷幽魂……昔日的音容笑顏,已化作嫋嫋煙塵,遠逝了罷。
我只記得,也只能記得,她最純最美的模樣。
風明。
日月光華凝結而成,她是如風的女子,任何人、事都不能牽絆住她,除非她自願停留。
她是一個我永遠也無法看透的女子,聰慧、狡黠,有著一雙看透世事的慧眼。她的笑令人沉醉,卻並非明媚如日,而是如風一般掠過。
她永遠不會如無垢一般溫柔寧靜,但她的光彩,獨一無二。
凜冽、肆意、狂放、卻又蕭索,風捲殘雲,她便是如此地張揚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