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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夫人點了點頭,“魏國夫人原是個規矩大的,既然她已發了話,我也不難為你了,日後有機緣再說。”說完竟是乾淨利落的起身便往外走,琉璃不由有些茫然,恭敬的跟在後面,將她送出了夾纈店。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鎏金花鳥的廂板,重錦車簾,竟是極其華麗。待到上車之前,鍾夫人又突然回頭和藹的一笑,“既然大娘還要與武夫人作畫,記得見到她時,幫我帶聲好。”
琉璃心裡這才一鬆,恭順的點頭笑道,“夫人所託,必不敢忘。”待目送著這位鍾夫人的馬車走遠,回頭便問史掌櫃,“掌櫃可曾打聽出來這位鍾夫人的來歷?”
史掌櫃皺眉道,“我也在納悶,適才便讓小錢去與那車伕攀談了幾句,說是什麼許大學士府的,看那馬車當是極富貴的人家,我想了半日也沒想起曾與這府裡打過交道,也不知這位夫人為何會知道大娘你的名字。”
許學士?難道說是武則天麾下的第一個大臣許敬宗?若這鐘夫人真是他的夫人,以今天的情形看來,倒不是武則天收服了他,而是他絞盡腦汁貼上了武家才是!所以她最後才會提那麼一句:她真正所圖的並不是要自己說出什麼來,而是要讓楊老夫人看到,自己是第一個聽明白了她話中的含義,又付諸行動的人!權力富貴,果然是這世上最誘人的東西,只要撒下餌,就不怕沒人上勾。
琉璃站在院裡,靜默良久,終於只是嘆了口氣,回頭對小檀道,“我們回去。”
小檀看了看天色,頗有些驚異,不過看到琉璃的臉色,還是一言不發的跟著她進了畫室,幫她拿了幾樣東西,便一路向外走去。
此後幾天,琉璃都沒有再來西市,對外只說是病了,卻讓小檀每日去打探一回訊息,期間果然有兩三位官家夫人來打聽過她,不過並沒有流露出太過在意的樣子,倒是對店裡出售的牡丹夾纈沒有銀色閃光頗有點意見。琉璃漸漸放下了一半的心,想來如今武則天雖然得寵,但朝廷裡依然是長孫無忌的天下,**裡王皇后的地位也依然穩固,除了許敬宗這種不甚得志又與武家有舊的人,誰會把寶押在一個侍奉過先皇的大齡妃子身上?
小檀對琉璃的行為頗有些不解:不就是有人來打聽了一下那位傲氣十足的魏國夫人麼?至於躲著不敢見人?琉璃自然也不會跟她解釋,只說要留在家裡靜心畫插屏。石氏聽說了此事,倒是笑著對她,“你倒真像是咱們家的人,那些眼光短淺的人哪裡曉得,做生意原是不能看眼皮子底下的,你這樣與客人相交,才是長久之道。”又轉頭對女兒七娘道,“你也該跟姊姊多學著些。”
琉璃不由愕然失笑,點頭道,“琉璃只想著應了人的事便要做好,卻沒想那麼久遠,還是舅母說得對。”
七娘原已與琉璃十分要好,聽說她要在家裡作畫,樂得天天在她的屋裡廝混。安家也如其他胡商,對兒子要求是能夠掙錢養家餬口,自幼便得出門學著打理生意往來,對女兒卻也講究嬌養。七娘是家中幼女,更是頗為嬌寵,並不輕易許她出門。她在家呆得無聊,便是替琉璃磨墨鋪帛,也覺得好玩。
那春江花月夜》的圖,琉璃用紙張練習了兩遍之後,到了第三日上才鋪開從書畫店裡精挑細選的淡赭色熟絹,提筆揮墨,又花了兩日功夫,才終於告成。
這幅畫雖然不是工筆重彩,琉璃卻畫得甚為細緻,畫面下方是幾叢盛放的牡丹,透過牡丹的花葉看去,只見大江靜流,水天相接,圓月高升,月華如暈,波光之中,一葉扁舟靜靜的停在江中,一位戴巾計程車子面向圓月負手而立。瘦削的背影裡,自有一股寂寥之意撲面而來。
琉璃看了半響,舒了口氣,其實這幅畫與她當年臨摹的已頗有些不同,但好在改動之後效果依然不錯,尤其是那位士子的背影,以前臨摹時,導師總說她的畫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若是能讓導師看到這一幅,他大概就不會有那樣的不滿了吧?琉璃怔怔的看著自己的畫,剛開始的那絲得意,漸漸變成了壓在心頭無法出口的一聲長嘆。
只聽七娘嘆道,“姊姊畫得真好,只是這畫中的人看上去為何這般不樂?還有這月亮下面的一大片,也太空闊了些吧?”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來,“七娘真是好眼力,這人對月獨立,自然是有些寂寥的,至於這一片空白,卻是有一首長詩要填上去,這畫才算是完整。”
七娘點頭不迭,琉璃一面跟她閒話,一面便盤算,後天就是四月初八佛誕日,正是大唐的法定節假日之一,裴行儉這位低階公務員說不定也會得閒。轉頭便召來了小檀,讓她找個男僕第二天去長興坊的裴行儉家送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