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冰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兩手交握在一起:“陛下說絕不殺你。不管你有沒有做下那些事情,在我這裡,便是一件也沒有。減宣、朱買臣等人,孤——將一一誅之!”
她話語之中滿含著的煞氣,已經足以讓人膽寒。她一步一步走出去,腳步比來時更沉。
張湯說:“殿下保重。”
陳阿嬌腳步頓了一下,回頭,卻已經看不見張湯,她戴上兜帽出去了,攜了汲黯一同離開。
夕陽閒影,照在椒房殿的重簷疊瓦上,一片近暮時候的靜好景色。
她踏入宮中,旦白等人心中擔憂,而陳阿嬌卻什麼也沒有聽見,心事重重,正走到窗邊,口中道:“秘傳江充、主父偃、桑弘羊等人來見——”
陳阿嬌看到了放在窗臺上的碗蓮,那青玉的碗迎著光,有一種青色血管一樣的通透。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只是指尖剛剛觸控到那冰冷的碗沿,便聽得“啪”地一聲輕響,整個養蓮的玉碗忽地破碎,水流一地,從窗沿落下,似斷線的珠子,碗蓮植株傾倒,那菡萏的花一下搭在窗上,花瓣散了一地,也有的飄在水面上,落在了碎裂的玉片上面。
宮人們都被嚇了一跳,無緣無故一碰就碎了,怪事!
陳阿嬌忽然覺得有些窒息,彎腰下去,想要撿起一枚碎玉片,手指卻被扎傷,抬起來一看,指腹上已然有一枚殷紅的血珠……
她忽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眼前發黑。
這夕陽拉長的豔影,逐漸地變長,又逐漸地消失,長安的夜開始到來了。
三尺青鋒,在一片冰冷的錚鳴之中,出鞘了。
這打磨光滑的劍刃,反射著詔獄之中的冰冷,如刀劍一般的冰冷;也照著他一雙眼,世故蒼涼,無情無愛,斷絕仁義的一雙眼……
縱使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過卑微如土,只敢在這樣的時候,趁著她閉眼,悄悄地肆無忌憚地將她——裝在眼底,刻進心裡。
刻薄寡恩,有失偏頗。酷吏數十年,鮮血白骨,鋪成他人臣之路。
他非善非惡,亦正亦邪。
他曾以為自己壞透了,良心喪盡,只是在他闖入灞陵,開啟了棺木的機關,看到她還活著的時候,他便覺得自己——也許還不那麼壞。
可是好好壞壞,自己的感覺永遠不準,別人的說法也永遠是別人的說法。
也許連天地都分不清善惡,世人何必執著?
他只是張湯啊。
提筆,蘸墨,揮毫,卻一筆一劃,依舊如他舊時嚴謹。
擱筆,白紙黑字,卻已經足以評判。
來生,我要對自己好一些,不必嚴苛,不必歹毒,不必有情,無緣也罷。六道輪迴,畜生道也好,不入輪迴也罷——不做人,省去這萬千煩惱。
生平最恨,有緣無分,有情無緣。
三尺青鋒染一腔熱血,有罪當誅,他斷案無數,最後這一次,依漢律——張湯,當斬。
她說,公卿不辱,你張湯若有那一天,定不是飲鴆,而是大男兒,一劍封喉。
鮮血染紅白紙黑字,模糊了是非善惡的界限,只有紅。
他最後悔,也是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再無人知了。
殘酒已冷,伊人已去,木香滿室,空餘遺恨。
染血的紙,染血的字……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第一百零四章 石頭
減宣帶人去抄張湯的家的時候;陳阿嬌正好走到那裡;張湯的死已經成為定局;陳阿嬌無力改變;她甚至無心去關心劉徹到底是什麼反應。
聽說那一晚;劉徹在宣室殿前面站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上朝。
她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庇佑不了張湯,她最起碼還能夠庇佑他的遺孀;然而迎接陳阿嬌的,是滿目的白。
人還沒下葬,屍骨未寒;靈堂都沒起來,掛一片黑白;陶氏與自己的兒子們已經披麻戴孝了。
減宣官威的確很大,雖然他沒有想到張湯會那麼突然地就自殺了。狐疑的減宣還一度以為是陳阿嬌的緣故,他甚至懷疑張湯與陳阿嬌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實上,減宣也的確將自己的疑慮告訴了劉徹。
那一天,他將張湯自刎的訊息傳到了陛下處,劉徹埋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沒有對他說的話給予任何的回應。
減宣自己認為劉徹是預設了,所以帶著人來抄家。
其實人死如燈滅,抄家不抄家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