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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舍人說,趙婉畫不見了,喬宅這一片都起火了。
東方朔的故宅,李延年的府邸,沿街的一片,坊裡連成火海,太陽落了,人間的火,燒起來了。
她的喬宅,就這樣被一片火光籠罩了。
李氏見到她來一下哭著撲上來,“夫人,夫人,還沒找到婉畫和公子……”
陳阿嬌冷漠地看了李氏一眼,卻沒理會她,直接往那還燃著的宅院裡衝去,這個時候,火勢已經差不多了,殘垣斷壁都不足以形容此地的慘烈。
焦黑的廊柱,倒塌的牆壁,面目全非的花園,還有灼人的熱浪,幾乎要將陳阿嬌鬢邊的發烤焦。
浮生……婉畫……”
她很想這麼喊,可是這周遭都是靜寂無聲的,只有瓦片落下,牆柱倒塌,還有火苗安靜地吞噬著木料的聲音。
佛說,因緣業火。
外面有許多人在問,裡面還有人嗎,找到了嗎,沒找到,沒人了,不,剛剛又衝進去一個人……
這是她的一場噩夢。
長安這燒了一連片,何人有這麼大的手筆,還連著李延年的府上一起燒了?
陳阿嬌竟然笑了起來,後面有不知道何處的侍衛們趕到了,郭舍人連忙讓他們搜人。
陳阿嬌就站在那裡,站在那裡,石頭似的一動不動,垂著手,穿著這一身素藍的曲裾深衣,像是一汪水,又像是一片海。
她眼底的世界,隨著這一片火,寂滅了。
那一刻,她心底沒有趙婉畫,沒有齊鑑,也沒有小浮生。
無情,無感,無天,無地,無我,無世界。
既然早就捲入,她何必還像個旁觀者?
此身此心,不如盡付與仇恨,還我一個痛快,可好?
她驀然笑起來,仰著臉,看著天,星月不見,這化作了火海的喬宅,似乎就是她昔日作別的長門,千防萬防,心機算盡,卻防不住衛子夫,如此膽大妄為,喪心病狂,她的簡單粗暴,讓她的智計都為之失色了。
好一個衛子夫,一箭雙鵰,一把火燒了李延年府上那未來的李夫人,一把火燒了自己這個潛在的威脅……
一把火,多麼乾乾淨淨直截了當?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不滅我陳阿嬌,今日便作涅槃,以我身心,經歷此火,重塑往昔。
賬,總要一筆筆算;債,總要一樁樁還。
郭舍人跑進來,俯身一跪,對陳阿嬌道:“夫人,在後巷發現了……”
他話音未落,陳阿嬌已經睜開眼,淡淡地,“走吧。”
後巷,鮮血染紅的世界,兩具蒙面刺客的屍體躺在那裡,還有一個斷了手臂,只是在那巷子口的盡頭,卻仰面朝天,躺著一個人。
這長長的冷巷,瀰漫著血腥的味道,陳阿嬌的身後有許多人,然而此刻,無一人敢直視她。
她緩緩地踏出了一步,前方的兵士們分水一樣散開,為她讓開了一條道路,她垂著眼,目光平靜地向著盡頭走去。
一步一步,翹頭履掀起身前的裙裾,郭舍人忽然覺得很害怕。
張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抬著眼看著前方陳阿嬌的背影,清瘦的背影,卻挺拔極了。
“陛下呢?”郭舍人輕聲問了一句。
張湯沒反應。
而後面卻有侍從回道:“已派人通知陛下。”
很快,劉徹就要來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陳阿嬌已經走到了那兩具蒙面屍首旁邊,這兩具屍體橫在巷中,陳阿嬌卻淡淡地抬腿一邁,裙裾略略地垂下一角,波瀾不驚地從這兩具死屍身上邁了過去。
她繼續往前走,看不出臉上是什麼表情,而後慢慢停下了腳步,看向齊鑑,睜著眼,唇角是彎著的,卻有一劍透心,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劍,劍上有鮮血。
他躺著的位置,與方才那兩具屍首的位置有些距離,這一撥刺客,大約有一個殺了齊鑑,追著趙婉畫走了。
張湯對那些還站在一邊的人沉聲道:“立刻著人去搜查可疑嫌犯,並救附近火勢,百姓無辜。”
他說完,周圍的人立刻領命去了,張湯想了許久,詔獄之中的一幕幕卻浮現到了心頭。
他緩緩地邁出了腳步,卻又頓住,停在那裡許久,才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巷尾陳阿嬌身後五步處停住。
陳阿嬌的手掌,輕輕地從齊鑑的眼上拂過去,他終於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她看到牆根邊有碎成了兩片的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