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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舉子
作者:爆炒小黃瓜
(一)
秋收。
正是農忙時節。
張嬸搬了個交椅,悠哉遊哉地坐在田壩上,一邊磕著新炒的瓜子兒,一邊在腿上納著鞋墊,手忙腳亂,一派好不快活景象。
戶長家媳婦路過時,見她這般模樣,忍不住笑罵了一句:“這般偷懶,小心被當家主母瞧見,斷了你的腿!”
張家當家主母餘氏是出了名的潑辣,曾為爭一口氣跟十里八鄉的牙儈吵了三天三夜,搞得四周叫得上名頭的牙儈見了她便繞著走。
張嬸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呸”一聲吐出瓜殼,說道:“誰說我偷懶,我這不在幹活兒麼。”
戶長媳婦奇道:“你在幹甚麼活兒?”
張嬸煞有介事道:“看六娘子割稻呢,我怕有閒漢為難她,特特搬了個椅子到這兒來坐鎮。”她又“呸”出一粒瓜殼,“咱們六娘子長得白白淨淨,可不能讓閒漢欺辱了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戶長媳婦一啞,不知該如何接話。
張六孃的事,她是知道一點的。
這娘子生得頗為坎坷。田野鄉人,多數只養得起二男一女,超出這個數,便要殺之。張家在生六娘子之前,已有二男三女,多生一個就多一張嘴,所以張六娘一落地,餘氏便要將她按進盆裡溺死。
鄉間“生子不舉”已成風俗。張老爺雖心有不忍,但也知道養兒不易,何況還是個女兒,於是由著餘氏去了。
至於為何張六娘沒死成,是因被張老太爺攔了下來。
張老太爺年輕時曾在東京做了一段時間的翰林編修,最看不慣鄉野小人的“不舉”陋習,見餘氏如此之為,當場氣了個倒仰,險些撒手西去。
張老爺嚇得立馬攔下餘氏,裝模作樣地呵斥了她一番,令她跪著到張老太爺面前去認錯。
餘氏心犯嘀咕,不情不願地放下張六娘,到張老太爺面前去跪了一夜,求得了原諒。
張六娘便這麼留了下來。
不過命雖留住了,活罪難逃。餘氏記恨張六娘害她跪了一夜,從小到大就沒給她好臉色過,吃穿住行一直是能短則短,不能短也要短,完全將她當畜生養著。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與張家開了個玩笑,如此賤養著的丫頭,竟出落成了整個村最水靈的,不說那俏生生的五官,單論白嫩嫩掐得出水的肌膚,就晃得人眼暈神迷。
戶長媳婦憐惜張六娘,卻明白這是旁人的家事,她一外人不好插嘴,於是支支吾吾地跟張嬸打了個諢,下地忙活去了。
張嬸看著戶長媳婦的身影,不知怎麼原本悠哉遊哉的心情陡然陰暗了下來,連帶著嘴裡的瓜子都不知味起來。她“呸呸”幾聲,放下布巾裹著的瓜子,到地裡找張六娘麻煩了。
張六娘才收好了半畝田,累得汗流浹背,黑髮幾乎都被浸溼了。汗水順著她測量滑下,在下巴尖兒匯聚成一顆水珠,襯得她輪廓愈發鮮明好看,險些晃瞎了張嬸的狗眼。
後者嘀咕了一句“狐媚子”,撐著腰,大搖大擺地行至張六娘身邊,陡然出聲罵道:“個懶蹄子,叫你割稻呢,你在作甚?耽誤了過秤屆時有你好看!”
張六娘駭了一跳。
她偏過頭,見是張嬸,輕輕鬆了一口氣,小聲說:“我在割啊。”
張嬸陰陽怪氣道:“你的意思是張嬸年老眼花,錯怪了你?那我問你,打了幾畝的穀子?”
張六娘如實道:“半畝。”
張嬸叉腰:“你不殘不病的,怎會一下午才割半畝稻?還說不是偷懶!”
張六娘心說自己又不是莊稼漢,能割半畝稻已很不錯了,張嬸分明是刻意為難她。
這些話她不敢說出口,便垂了眼,妝了怯懦模樣:“我再也不敢了……”
張嬸見她示弱,心裡愈發來勁,正要繼續罵,鄰舍田家媳婦看不下去了,扔了簸箕趕過來,兇悍道:“吵甚麼吵!”
張嬸更兇悍地頂回去:“我吵自家娘子管你甚事!”
田家媳婦不比得戶長媳婦,是個不吃虧的,聞言輕蔑掃了一眼張嬸,咂舌道:“自家娘子?你一下人也好稱‘自家’,我這是在替主子教訓你哩。”
張嬸被噎得啞口無言。
雖是在鄉下,但也遵循“主下有別”,她呵斥張六娘確實是逾矩了。
想了想,張嬸悻悻瞪了一眼張六娘,拎著鞋墊走到田埂上,夾著交椅回家了。
張六娘苦笑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