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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現在蒼天素看明白了,冷宮不是他的家,昭日殿也不是他的房子,它們都是蒼景瀾的房子,他只不過是一個過客;李宓不是他的奶媽,易豪也不是他的夫子,他們都是蒼景瀾的手下,他只不過是一次任務。
蒼天素閉了閉眼睛,他從來沒有怪過李宓,雖然眼界的漸漸開闊已經讓他能夠看清李宓每一個動作的隱含深意,他的奶媽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的考量,兩個男人當中,蒼天素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李宓告訴他,你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磚一瓦,用十二年的時間在蒼天素心中樹立起高高在上、堅固無比的神像。
李宓用這樣的方式來阻止父子相殘,在死亡的最後一刻,她摟著蒼天素,笑語盈盈:“天素,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是請原諒我的自私,不要恨他,好不好?”
不要恨他,這四個字在他每次午夜夢迴的時候,在他每次糾結痛苦的時候,在逃亡路上他看著重病昏迷的蒼景瀾手摸刀柄的時候,一次次迴響,沉澱到左側胸腔內,激起鈍鈍的疼痛。
那個男人殺死了他的母親,殺死了他的奶媽,是他一生所有痛苦不幸的源泉,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可是他的母親愛著蒼景瀾,他的奶媽愛著蒼景瀾,她們告訴心中恨意滔天的蒼天素,請不要恨他。
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牢靠的枷鎖,他人生中最最摯愛的兩個女人牢牢鎖住了他,把糾葛不清的感情線傳遞到了他的手上。
她們選擇一死百了,成全了自己的痴情,讓恩怨情仇隨風,讓功過任隨後人評說,留他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惶惶無助,痛苦萬分。向左走對不起自己,向右走對不起生養了他的兩個女人。
蒼天素垂下眼簾,如羽的濃長睫毛輕輕抖動,當情感瀕臨失控的時候,他總是要捫心自問,一架天平的兩端,蒼景瀾的份量永遠比蒼天素要重,憑什麼呢?
憑什麼呢?
蒼景瀾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們不過是天底下千千萬萬戀慕他的傻女人蠢女人之一,可是放眼全天下,我卻只有一個母親,一個奶媽。
這不公平。
這不公平!
他在乎她們十分,這個認知帶來的傷害就以二十分返還給他,蒼天素不知道這應該算是蒼景瀾的成功,還是自己的失敗。
大蒼國雍親王殿下在一棟破敗的小房子外停下,房子破破爛爛的,屋頂開著一個大洞,青黑色的瓦片不知所蹤。
這間漏風的屋子,是每次過生日時,他跟李宓居住的地方。灰濛濛的心情終於透射出微弱的陽光,蒼天素側頭輕輕一笑,典雅高潔,清絕離塵。
他不願意像個被拋棄的怨婦一樣不停自怨自艾,自嘆自憐,心中沸騰翻滾的情緒逐漸平復了下來。
蒼天素抬手,指尖碰觸到門扉,木質特有的敦厚觸感傳來,上面一塵不染,顯然有人時時打掃。
冷宮平日裡了無人煙,景帝也沒有先前歷代帝王不喜歡的女人就往冷宮丟的習慣,自從蒼天素和李宓離開後,這裡幾乎變成了死宮。
從趙六給他反饋的訊息來看,只有二皇子蒼天賜才會定期來這裡一趟,也不帶僕從,事事親為。一個連醋和醬油都分不清楚、從小到大連掃帚也沒有碰過的小傻瓜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在這上面?
門扉被推開,裡面一應酸棗木傢俱都原封不動,乾淨整潔,在最近幾天才被打掃過一次。蒼天素唇角輕抿,心下悵然,百味陳雜。
蒼天賜收到蒼景瀾的宣召,連忙放下手中的差事,褪去常服換上皇子服。
他不比蒼天素已經出宮開府,雖然因為年齡的關係已經搬出了東宮殿,也仍然住在宮中,是以來來回回都很方便。
蒼天賜正往龐龍殿走,從他的長信宮到龐龍殿有兩條道,他一直習慣走較遠的那條,遠遠能望一眼昭日殿。
結果這一次半路上就碰到李泉滿頭大汗地迎了上來,蒼天賜看到對方臉上焦急神色,疑惑道:“李公公,發生了什麼事嗎?”
李泉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回二皇子,大皇子失蹤了。”
“失蹤了?”蒼天賜大驚失色,小臉煞白,急忙追問道,“怎麼可能?”
他一下子想到了同樣莫名失蹤的劉廣梁,消失了四年再出來,被認分屍九塊堆在水泥裡,挖出來的時候流著腥臭的膿水,渾身沾滿穢物。
——會不會是劉家狗急跳牆的報復活動?
蒼天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