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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多肖其母,人前便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其餘眾人或三五一群說話,或恭儉靜坐,場面不溫不火,竟是控制得剛剛好。
烈帝坐了一會便離席,諸妃眼中似有失望之色,倒也不敢太過表露。皇帝走後,皇子公主們倒是鬆了一口氣,開始堂上堂下追逐嬉鬧,太后臉上也多了笑容。裴衡年紀尚小,童音稚嫩,玉雪可愛,時而抱著母妃要這要那,又時而撲在長公主懷裡撒嬌耍賴,又被太后叫去不住揉捏,心啊肝啊地叫著。裴青愣愣地看著,胸中酸楚,眼裡幾乎要流下淚來。
他離家數月,環境陌生,步步留心,時時忐忑,唯恐被人說三道四。倒也不是怕人恥笑,只怕連累了裴煦。他心中自知,在這京中便是質子,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讓有心人利用了,便能招來滔天大禍。但他終是年幼,如今瞧著別人家母慈子愛,想起他的亡母,又想起將他送到這裡來的哥哥裴煦,胸中激盪,一時間情難自禁。
裴青起身與太后道別,出了大殿,扶著柱子不住喘氣。殿中琴音嫋嫋,一曲《越江吟》,有樂女齊聲唱到:“神仙神仙瑤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風晚,翠雲開處,隱隱金輿挽。玉麟背冷清風遠。”琴聲清婉,若大江廣流,綿延徐逝。
裴青此時卻不欲聽那樂聲,彷彿逃避般,越走越快。待他停下腳步時,卻發現引路的宮人早已不知所蹤,而自己身處陌生之地。尋著燈火往前走,卻被侍衛攔住了去路。裴青剛要開口,已聽見烈帝的聲音響起:“外面何人?”
裴青開口應聲,烈帝聲音停了一下,接著便喚他進園。裴青入得園中,見烈帝一身常服,坐在園中松樹下小凳上,身前一個石桌,走近一看,卻是一個棋盤,縱橫十九道,稀稀落落擺放著棋子。烈帝看著他,問道:“太后宮中宴未散,你為何離席?”
裴青撅起嘴唇,沉默不語。他一直小心翼翼,這個時候卻再也不想回答。
烈帝瞧他眼睛微紅,便明白了緣由,又看他撅嘴的樣子,心中一動,溫言道:“既然來了,就陪朕下一局棋吧。”
裴青不客氣地在烈帝對面坐下。
烈帝瞧他憤憤的樣子,嘴角不由微微上翹。
裴青執白先行,落子迅速,佈局隨意,彷彿一個外行人。烈帝執黑處處主動,著著爭先,似乎佔據上風。奕至中盤,卻形勢大變。裴青先前看似無意所落之子已連成一片,烈帝大驚,又見他與自己捉對廝殺竟毫不退卻,臉上變了幾變。想他不過十三四歲,竟能流水不爭先,謀定而後動,心中大駭。又想他計算縝密,純粹出自自然,並非刻意為之,更加不安。面前這人再過幾年,還不知要長成個什麼樣子。
一盤棋下到二百餘手,二人便開始打劫。
裴青殺得正酣,渾然不覺,在棋盤上尋了幾遍,雙方劫材都已不多。再仔細瞧了瞧,眼前一亮,卻是讓他尋到了一處,便拈了棋子伸手要落子。一陣晚風吹過,身後松林發出“颯颯”的聲響,裴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手上便停了下來。風中送來隱隱的樂聲,正是來自不遠處太后的寢宮,聽得分明一曲《鷗鷺忘機》。
裴青一開始鬱悶難耐,下棋隨心所欲,待到這時立刻警醒了大半,見烈帝落子間殺氣漸濃,心裡暗叫不好,額間漸漸滲出冷汗。他低頭佯裝思考,卻能感覺到來自對面皇帝的目光如何冷厲,殺氣騰騰。松風中《忘機》的琴聲卻越來越響。
裴青心中一動,抓了一把棋子灑在棋盤上,抬頭看著烈帝道:“裴青這個劫打不過,認輸了。”
烈帝冷聲道:“你輸在哪裡?”
裴青看著青松明月,笑道:“眼前局面從機巧,輸于山林一著先。”
他聲音清朗如明月之入懷,笑容燦爛又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烈帝微怔,卻也馬上反應過來,點頭道:“迷來經累劫,悟則剎那間。小七所說不錯,朕算來也是輸了。”
裴青起身振衣行禮,道晚了恐宮門下鑰便要告退。烈帝瞅著他,眼睛眯了幾眯,終是開口允他離宮。見裴青出了園子,五指鬆開,手心裡的棋子已成一把黑色粉末。
松風清寒,裴青望向太后寢宮,喧譁已消,哪裡還有什麼琴音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按宋釋文瑩《續湘山野錄》雲:“太宗酷愛琴曲十小詞,命近臣十人各探一調,撰一詞。蘇翰林易簡探得《越江吟》遂賦此調。”後賀鑄詞因蘇詞起句有“瑤池宴”字,更名《宴瑤池》。蘇軾詞名《瑤池宴》。《樂府雅詞》名《瑤池宴令》。
《鷗鷺忘機》
典故:《列子〃黃帝》講述這樣一個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