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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頭引路,樺木柺子敲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篤篤的響。
“我家老爺本事大得很,他既說出了話,那必定是不錯的。只可惜聖聰不明,偏偏讓老爺這樣的好人遭了冤枉,由著那起子挨前千刀的小人作踐。他們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麼東西,平日裡有求我家老爺時一副唌皮賴臉的小人樣,今次聽得我家老爺落難了,便連正眼也不瞧上一瞧。我啐他們祖宗十八代。”
小徑彎彎曲曲,好似沒有盡頭,只在遠處隱見一點光亮。
趙紫也不急,由著老漢絮絮叨叨。
“老爺真是可憐,一被降職就再也沒人理會了,除了趙公子與洪公子,還有誰來瞧他?”
趙紫目光一跳,“誰是洪公子?”
老翁晤的一聲,“洪公子穿著體面,又和我家老爺識得,他是好人。”
老漢說話顛三倒四,縱然趙紫聰明,也想不出有哪個姓洪的和其笙交好。
眼見到了門前,不好再問。門是虛掩的,微微燭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
推開,卻是一間書房,立在其中,撲面一股墨香襲來。
房雖不大,卻佈置得極其雅緻。當中最醒目的要數那張紫檀木曲角書桌,通體透紫,僅面兒上嵌了一層薄薄的水磨大理石。水樣花紋,涼意沁人。
桌後立著一人,著一件月白長衫,僅在腰間用一根寶藍帶子束了,文文秀秀。
聽見有人進來,頭也不抬,依然從容,手中運筆如飛,不知在雪白的宣紙上畫著什麼。只口唇微動,清清脆脆的道:“你終於來了。”
趙紫也笑,負手踱到他身後,細細看他作畫。
只見那宣紙上先用水墨渲染出層疊遠山,崢嶸怪石。著墨極淡,宛若灕江煙雨,朦朦朧朧。卻在這片朦朧之中醒目的落上一抹豔紅。乍看像一葉晚楓,仔細一看,卻是一位紅衣將軍。那將軍立在峰頂,足下便是萬丈懸崖。眉目被山中雲霧遮掩了去,看不真切,只有那揚起的紅,在在昭示舞劍人的卓而不群。
紅衣將軍,三尺青鋒……
不覺想到文晟,這幅畫,他必定喜歡。
“臨崖舞劍,你是在畫將軍,還是在畫自己?”
其笙勾上最後一筆,長聲朗笑:“我平生有一件極後悔的事”,拿鎮子壓了那畫,一手攜了趙紫到茶几旁坐下,“我爹爹行伍出身,自小便盼我能習武從戎。可我這人最恨那些刀槍棍棒,抱定了習文輔君的念頭。可笑我自負聰明,直至今日方想得明白。兵者,兇也!可誰知官場爭鬥比戰場更為兇險”,深深看趙紫一眼,“越是身居要職,越是如履薄冰。多少人恨不得把你拉下渾水。一個人,能有多少雙眼睛,饒是神通蓋世,又能躲過多少明搶暗箭?”
趙紫也不順了他的話說,只是微微一笑,“我一進門便聞到了,小吊壺上已煮開了上好的玉泉山水。若不好好泡上一杯,當真辜負了這好水。”
其笙一面從架上拿下一個小玉瓶子,一面抿了唇笑:“早就聽說趙紫冰雪聰明,果然連我僅存的一點茶沫兒也逃脫不得。”
趙紫斂眉,“有些人說我長袖善舞,從不得罪人。但卻有些人說我趙紫做事狠絕,從不給人留半分顏面。其笙,你怎麼看我?”
其笙眉梢帶笑,手上動作不停,“這話倒稀奇。你是怎麼樣的人我雖不知道,但卻認定一點,如果只因旁人一兩句不中聽的言語而心灰意冷,憤世嫉俗,那麼你便不是趙紫了。你說你做事狠絕不留半分情面,這未嘗不是好事。我也做過大司農,深知這裡頭的艱難。料理庫銀不難,盤查賬目不難,最難的是這裡頭的人情世故。皇子要借銀,你不能不借。皇上要修園子,你不能不給。即使明知這幾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跟打水漂似的,也得咬著牙齒頂著。我其笙便是栽在這上頭,但凡我有你一分狠勁,何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水聲滾滾,茶香嫋嫋。
趙紫萬萬沒有想到,最明白自己心思的竟是這個極可能成為敵人的其笙。
心中萬般滋味,便猶如在浮沉宦海中猛然抓住一根稻草。但內心卻清清楚楚,即便如何相知相惜,彼此的立場,彼此的職責,最終只能選擇敵對。
“上好的天因青頂,嚐嚐滋味。”
趙紫暗暗嗟嘆,飲了一口,“好茶,香中帶甘,飲之令人神氣一爽。”一面用茶蓋慢慢撥開浮在上頭的茶沫子,狀似無心,“這世情不正如這茶水一般。差使是一樣的難,端看你持了怎樣的心。我心似冷泉,何懼人言?”
其笙撫掌大笑:“我心似冷泉,何懼人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