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帆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拿筷子撩撥,我便說:你回家吧。
他沒說話。
我又說:你爸是個好人,說真的,起碼比我敞亮,別傷他心。
後來怎麼樣的,我忘了。臉上沒有疼痛火辣之感,他應該是沒有扇我。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一刻我很安心,一個從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騙子,他就不該隨便將心照明月,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他收穫的也只能是謊言。浮世之中,我已不期盼誰許我真心,我只願自己能得其所,向生命交出一份尚可的答卷。
我做出這個決定,不為別人,只為自己。我知道自己有一天肯定會這麼做,既然我從內心深處就已經決定獨自遠走。
我突然覺得很餓,下了碗速凍水餃,兌了點醋,又澆了點辣油,吃得滿頭是汗,這時王二寶的簡訊來了:再給你兩天時間。
我心裡發笑,這小子警惕起來了,不敢打電話是怕我錄音。上次他給我的賬號,林寒川給我查了,是一個在索羅門群島註冊的企業賬戶,明顯的洗錢行為。在清楚我的錢乾乾淨淨的前提下,他的洗錢行為就顯得破綻百出。我的底牌我自己看的明白,就不可能蠢到他滿嘴露刀卻毫無察覺,這是一個明顯的栽贓,洗錢罪在刑法範疇內屬於下游犯罪,上游六大項,毒黑貪恐走私加金融,沒有一個輕的,這大概也是說明了為什麼他一直堅持透過匯款,而我主張走現金渠道。
這栽贓後面是什麼,我不敢想,我只知道自己屁股不乾淨,只要紀委反貪之類的找上我,肯定能查出東西來,這是一杆槍,烏黑髮亮,槍口正對著我,就等著我挺著胸膛往上撞了。誰握著這杆槍?王二寶撐死沒那智商,大寶又不可能在裡面操縱,仔細盤算下來,仇人也就那麼幾個,除了這大寶二寶還能有誰,莫非是?有個念頭在我腦海裡閃過,勾出一身冷汗。
然而最起碼有一點是好的,這麼一番推測下來,主動權就落在我手裡了。
我把碗筷扔進水池裡,拿起車鑰匙,趕去一個地方。
40、堂吉訶德 。。。
早上我爸打電話,語氣裡有點滄桑,又有些難以點透的情緒,他說:明年就是三十週年了。我愣了半晌,才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算是幸運的一代人,懂事之時,那場毀滅性的災難已經臨近尾聲了,知道不必再喊著誰萬歲然而心中茫然,也不必再揪著誰送上批鬥臺。親人終於可以有,敵人也終於可以沒有。不再有誰藉以群眾之名來逼著你表明立場,因此你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更可以什麼都不用說,你有了選擇的權利和這權利下的尊嚴,於是你才可以作為一個真正的人存在著。
災難對我的家庭其實沒有太大影響,家族成員大多善於跟風,精於逐流,因此無論哪朝哪代,皆可安身立命,只我父親一人傲而不群,不過因為當時身體欠佳,生了場大病,躲過了些風頭。
我父親學歷不高,中專畢業參加的工作,雖然稀裡糊塗進了司法系統,但一直對學歷耿耿於懷,總攛掇著我繼續讀研讀博,而我卻沒有那種學歷崇拜,覺得幹這一行,重在一個“混”字,怎麼左右逢源,怎麼中飽私囊,才是箇中精要。
真才實學四個字的分量太重,背在身上不過是個良心負擔,壓得你直不起腰,越是學術精深之流,越是熱衷於自我折磨,如苦行僧一般向著那看不見的道德制高點一路叩首一路朝拜,人生大半都荒廢在這曲折坎坷卻又毫無光明的路上,哪裡還談得了個人前途與發展?而不學無術在我眼中大概是個中性詞,某些場合用以自我調侃還帶了點褒義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古時士大夫喜歡自謙稱為鄙人,聽起來是自我抑制,內在裡卻是蓋不住的張狂。為什麼狂?因為他們瞭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墨水空空一樣能佔據食物鏈的頂端。
我沒怎麼跟我爸聊,隨便扯了兩句應付了事,老人家一輩子有很多感慨,憋著無人能傾訴,因此年齡上去了,脾氣也上去了,我和賈君都明白,如果有人能甘願做個傾聽者,或許他這一輩子到頭也不至於這麼鬱結。
其實我本可做回孝子,但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更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是誰囑託你將我帶來這個世界?你問過我意見沒有?每想到此便覺得已經足以抵消十八歲前的養育之恩了。
下午我又把佟帥案的始末拿出來與錢曉峰細究了一下,圈了幾個切入點,給他講了講這辯詞該怎麼寫,老袁很夠意思,聽說我把佟帥的案子給大包大攬了,主動前來獻計獻策,他說這種案子做做很好,不但有社會意義,也是在為行業立道標,有什麼能幫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