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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相處的兩年多的時光裡,儘管莫頓並不在意林賽的殘疾,內心深處甚至更喜歡這樣的林賽,因為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只能守著自己。但某些時候,比如兩人親暱地鼻尖蹭著鼻尖,額頭抵著額頭的時候;比如輕輕擁在一起,在躺椅上仰望璀璨星空的時候;比如酒到微醺,林賽帶點羞澀的酡紅的面頰在酒色燈影裡,顯得格外迷人的時候……他也會希望林賽能低低地,呢喃地呼喚莫頓——那一定很美。
他也曾想象過林賽的聲音會是什麼樣子,會用什麼語氣,會用什麼表情,從唇齒之間,吐出自己的名字。他想象過許多次,今天才知道,原來,林賽的聲音是這樣的。
並不算柔和,但清亮,帶著點冰塊相擊一般的冷脆。
莫頓抬起頭,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林賽堅定的下頜,和平靜如水的藍紫色的眼睛。恍惚間,莫頓竟然覺得面前之人十分陌生,好像從未見過。完全不是以往那個安靜而溫順的林賽,那個常常會臉紅的林賽,那個微低著頭、用一種熱切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林賽……
那個林賽已經不見了,沒有了,消失了。
莫頓的心猛地揪成一團,突如其來的劇痛令他差一點叫出來。但他畢竟沒有出聲,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任何變化。他挺直腰背,整個人僵硬得近乎殘酷,只是臉色鐵青,毫無表情,令人不忍去瞧上一眼。
屋子裡闃然無聲,那一層沉寂厚得可以插刀矗立。過了很長時間,長到霍維斯和克蘭都有些忍受不了,才聽到莫頓低聲說:“好,好。”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他說得聲音不大,聽上去卻像是含著血噴出來的,給人以觸目驚心的錯覺。林賽的眼睛眨了一下。
莫頓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冷冷抬眼,對霍維斯說:“我輸了。”轉身便向外走,從後面看去,背影依舊沉穩而冷峻。
霍維斯沒想到莫頓在受到如此打擊的情況下,直承其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目光不禁流露幾分欽佩。他起身走到窗前,等著莫頓出現在昏黃的路燈下,登上自己的馬車。
莫頓用最快的速度走到樓下,侍衛官不知道上面出了什麼事,但見廳長面色陰沉冷厲,想問卻又憋了回去。
莫頓上馬車時,順勢向後伸手攙了一把,那是去扶林賽。他是和林賽一起來的,每次都要這樣攙一下,早已成了習慣。但今天卻撲了個空。他像從懸崖上突然跌落,一下子明白過來,林賽不會回來了,他留在了樓上那間辦公室,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或者說,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莫頓這才感到那種鋪天蓋地鑽心刺骨的痛苦,眼前一陣發黑,喉嚨一片甜腥。侍衛官被他嚇人的臉色驚呆了,忙上前道:“廳長,您……”
莫頓擺擺手,他竭力穩住自己,一步一步登上馬車,說道:“走。”
霍維斯一直瞧著馬車離開,消失在暮色中,再也看不清楚。他回頭對林賽笑笑,說:“謝謝你,枯葉蝶。”
林賽沒有說話,他站起身說出那一句話後,就再也沒有開過口。他依舊筆直地站著,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凝固如同一座雕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站在這裡,還要站到很久很久以後。
“開飯了開飯了。”低沉的聲音從鐵門後響起,藍廷睜著眼睛望著灰塵滿布的冰冷的屋頂,表情麻木,像沒有聽到一樣。嘩啦啦幾聲鐵鏈敲擊的響聲,一個獄卒躬身把食盤端過來,墩在桌上。他說:“藍廷,吃飯。”
奇怪的稱呼讓藍廷向這邊瞥了一眼,那些獄卒從不叫他的名字,多一句話都欠奉,放下食盤就走,而不是像這個人。
就在一瞥間,藍廷發現對方帽簷下故意沒塞進去的一綹的紫色的頭髮。他心中一跳,翻身而下,走到桌子旁邊。
克蘭用最低的聲音說道:“準備暴動。”一邊說一邊捏了捏粗黑的乾麵包。
藍廷眸中閃過興奮激動的光芒,卻不動聲色地接過食盤,坐下來吃飯。等克蘭走出去,鎖上鐵欄門,他轉到另一邊,擋住門前守衛的目光,掰開乾麵包,露出裡面銀色的鑰匙——牢房門的鑰匙。藍廷緊緊地把鑰匙握在掌心裡,仰頭望著視窗投射下的些許陽光,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放風的時候,藍廷悄悄把這個訊息告訴了蓋爾。他已經被獨自關押,放風也只在一處用鐵柵欄圍著的小方地裡,像只籠子,和C區的戰俘們隔著一條通道,彼此能在鐵欄的縫隙中對望。今天他突然發現,那邊所有的戰俘居然都不再戴鐐銬,他想起克蘭送過來的訊號,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