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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大廈崩塌。
許博溫幾天來基本沒合過眼,各方求助無望,銀行和保險公司態度惡劣,他被凍結所有資產、賠出所有積蓄。
遣散最後一撥人,許博溫頹然坐在沙發上,忍不住老淚縱橫。
白可看著倏變發生、看著許博溫低聲下氣、四處奔走,看著他精疲力竭,無奈卻半點幫不忙。
房內沒有開燈,天色已漸黑,周圍寂靜無聲,一片暗淡蕭索。落日猩紅昏暗,沉沉的像是要壓進人心裡,正是逢魔時刻。
白可走到沙發旁蹲下,將手放在許博溫膝蓋上,輕輕叫他:“外公?”
許博溫垂頭,看著白可細嫩綿軟,有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內心越發大慟,留不住,還是留不住……
許博溫覆住了白可的手,他的手蒼老、乾硬,上面帶著已冷卻的剛剛留下的淚。
“外公,其實這沒有什麼。您說過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都是小問題。”
許博溫勉強笑笑,“外公知道。”
“其實我們可以——”
許博溫搖頭嘆息,用右手捋了捋白可的額髮,“可可,你還太小。你記著,彆著急,千萬彆著急,要有耐心……”
白可含淚點頭。
門鈴又響起,一聲聲猶如催命符。
白可驚弓之鳥一般跳起來。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有人並不吝嗇放出砸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法院通知他們24小時內攜帶證件等必要物品搬出,許家將要被貼封條。
左饕其時並不在明都,一個星期以前,他隨般若中學籃球隊轉戰帝都,參加高中籃球聯賽。左饕今年高二,已經是球隊的首發球員,打小前鋒,如果這次他表現得足夠好,就極有可能被一流大學的教練挑中,直接保送進入大學。
這次聯賽,是左饕第一次離開白可這麼久,出乎意料地讓他想念。
親了白可那一次後,兩人的關係一如既往,卻也有一種兩個人都明白卻不宣於口的酸酸甜甜的小曖昧。身在外地,左饕每晚都給白可打個電話,聽聽白可的聲音,跟他說說自己的戰況,白可的一個呼吸一個笑聲,都可以像小貓爪子一樣,帶著魔力搔到他的心臟。
然而這一天,白可的手機、許家的電話,任他撥了多少遍,都沒人聽。
左饕有些心慌,他一邊看第二天對手球隊的影片錄影,一邊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也許只是沒聽到,一邊繼續撥號。
時針向越來越晚移動,左饕終於坐不住了,他直覺事情不對。
他打了陳媽的手機,竟變成空號;
他打馬教官家裡的電話,得知許老破產,他們已被遣辭,至於為什麼沒人接電話,馬教官也是一頭霧水;
他打肖勉的電話,一個半小時後才得到確切答覆,許博溫突發心臟病,現正在市第六醫院搶救。
白可等在急救室外的走廊,臉上淚痕未乾,大腦一片空白。
許博溫送走法院的辦事員,剛轉身回走便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倒,手腳抽搐,臉色霎時變得青紫,嘴角溢位白沫。
左饕打電話時,他正在救護車裡。醫生正在給許博溫急救。
紅、藍色車頂燈一閃一閃的在白可臉上交替映現。
他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當他醒來,外公和左饕會如常微笑著安慰他,告訴他什麼都沒有發生。
經過兩個小時的搶救,16次除顫,醫生終於還是將許博溫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白可在ICU外怔怔望著裡面臉色蠟白、似乎沒有呼吸了一樣的外公,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徹骨的寒意和深淵般的孤單無助。
白可就一直站在那,好像沒有思想,亦沒有了知覺。
心裡空蕩蕩的,灌著風。
凌晨四點,落針有聲。白可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遲鈍地轉頭,然後,看到了風塵僕僕的左饕。
直到見了白可,左饕狂躁跳動的心才猛然安定下來,他慢慢走近,把白可擁進懷裡。
聞到左饕身上熟悉的氣味,白可緩緩放鬆了精神,喃喃道,“對不起,左饕哥哥,我忘了帶手機。”
左饕抱緊白可,用臉頰貼著他的頭髮。
脖子漸漸被湮溼,白可先是無聲落淚,後來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二天,許博溫沒有甦醒。不斷有人前來探望,被白可委婉拒絕。左饕將許博溫轉入加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