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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你說。”

“謝謝。”

那邊頓了一下,像在構思語言,“尚清誠他從小到大,沒有受過精神上的實質傷害。他不像你,魏先生,”那邊毫不客氣,“他心中沒有什麼陰影和懷疑,更沒有恐懼。我相信這些尚清誠都能看得出來,然而——”

對方話鋒一轉,“正因為他沒有受過挫折,才不能從中成長。他面對愛人不知道如何從容應對,他愛人的方式,也只是笨拙地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堆給他了。”

“尚先生,”未明說,“你弟弟不是孩子。”

“他當然是。”那邊笑起來,“恕我直言,魏先生,他不但是個孩子,還是個傻子,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許只有魏先生一個人沒有看出來。”

未明靜了一下,“例如?”

“例如他大學讀的是美術學院。”那邊說。

未明猛地停住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個動作,但腦海中一道悽悽的光掠過,他不得不停下來。

“不知道魏先生是否還記得你和他曾經的一個約定,你寫文他畫封面和插圖。他為了這個約定,沒日沒夜地學習畫畫,畫出來的草稿和成品堆了幾間屋子。也幸好他有哪方面的天賦,才不至於把他三年的高中學習浪費。”

那邊淡淡道:“我以為以他的創作頻率,再怎麼魏先生也會撞見一兩次。現在看來,你並不知道。”

“魏先生為何對他的過去與現在不聞不問,我無法得知,也不想問魏先生。只是我這愚蠢的弟弟,偏偏要認為如果你不關心,他做的一切便毫無意義。”

那邊最後道:“魏先生,他曾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那驚喜依然儲存著,煩請魏先生賞臉去看一眼吧。”

未明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良久,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

未明沒有等到明天。他直接招了個計程車,報了尚清禮給他的地址。他在G城住了這麼幾年,雖然不大到處轉悠,但是G城的大街小巷還是摸清了。但這個地址,他從來沒聽說過。然而計程車是城市的穿梭者,他們亮著“空車”的牌子穿過城市的大街小巷,見過所有奇蹟之地。天堂的探索者,正是他們視之淡泊的桂冠。

司機把他送到一個巷子口。他操著一口地道的四川話,手臂一揚指點江山,“你從巷子進去一直走,走到抵隆,再從那個口子拐過去,先左拐兩哈再右拐一哈,最後直走就到了嘛。”

未明從來生活在這種加了魔鬼の密碼的指路中,此時也頗為沉靜地點了點頭,付錢下車。

計程車風一樣消失了,去尋找下一位城市中的浪子。

巷子裡沒有燈,一片漆黑,像猛獸不懷好意的瞪視。未明走進去,按著司機的描述拐來拐去,最後走出了巷子,面前安靜而乾淨的街道籠罩在黑暗中。

光禿禿的梧桐樹立在街道兩旁,以它們的高大枝繁來看,春夏季必然有遮天蔽日的盛綠。爬山虎枯黃的葉與藤糾纏在斑駁的玫瑰色牆上,碧綠的荷葉與荷花盛開在雪白的雙開窗上。黑夜中,粉牆黛瓦被蒙上一層神秘的紫韻。

像江南的柔情與法國的畫家融合,畫家以極其細膩溫柔的筆觸成就了這一番僻靜的天地。

未明一扇門一扇門走過,最終停在尚清禮給的地址前。

他在門邊的小花壇下找到了鑰匙,開啟門,走進去。

門內是沒有想到的奢華。

星空般的黑絨地毯長長地蔓延過狹窄的走廊,深紫色的厚重簾幕一簾簾低低墜下,拉開僅供一人透過的道路。金色雕花燈攀在墨綠的牆上,照亮走廊。

未明轉過走廊,腳步輕輕地停住了。

這是一個畫展。

大大小小的畫作四處掛著,有的精心裱了起來,有的隨意往牆上一釘,有的凌亂地堆在地攤上。

未明看著畫作。

畫的風格各異。一幅是華麗弱一片金輝的天空之城,一幅是一輪巨大鋒利的赤月刺破天空,一幅是清新曠遠的少年時代,一幅是鋼鐵城堡冰冷堅硬的對峙。

一幅是手牽黑馬的青衣客,一幅是手提泣血之刀的黑衣人,一幅是身穿血紅舞裙的無足舞者,一幅是跪在沙漠中的□□少女……

恢弘的城堡,險惡的森林,向上高舉乞求自由的手,畸形的裸體,千里赤楊。

未明靜靜地向前走,眼角一點水光。

他走過一幅幅畫,像走在一個燃燒的王國,燃燒著創作者永不枯竭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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