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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餘至瑤攬到懷中,他低頭撫摸了對方的短髮。餘至瑤的頭髮一直是好,烏黑茂密,可是如今落了白雪,一層一層的雪。
餘至瑤歪斜著身體靠在杜芳卿胸前,臉上毫無表情。旁人看他是一具木雕泥塑了,可是他還有他的思想。
他在等待。
一條手臂鬆鬆的環了他的脖子,一隻手掌輕輕蓋上他的頭頂。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會是狠狠一勒還是重重一擊。反正總是逃不脫這兩種後果,所以他索性絕望的等待。
等待不知是何時結束的,他也忘記了最終的後果是什麼。兩條腿沉重痠痛,幾乎快要拖不起來,他想自己一定是已經捱過打了,所以心裡有點輕鬆。頭腦忽然生出疑惑,他問自己:“這是哪裡?”
他驟然恐慌起來——不該在陌生地方這樣大模大樣的走來走去,也許礙了父親的眼,自己會再捱打。
於是他就尋找到一處狹窄的空隙,極力的蹲下去隱藏了自己。隱藏的阻力是多麼大啊,無數的手腳在拉他扯他,忽遠忽近的聲音一直在他頭頂盤旋。他越發怕了,乾脆抬手抱住腦袋蜷縮起來。
他繼續等待,等待天亮。天亮之後會怎麼樣?他不知道。他只是隱約覺得天亮之後,自己會暫時逃離此地,有更好的去處。
餘至瑤始終是躲在床尾與牆壁之間的窄空裡,杜芳卿使盡渾身力氣也無法拽他出來。天都黑了,地上冰涼。若是真在地上坐過一夜,非凍出病來不可。
“二爺……”他帶著哭腔說道:“求您了,上床睡吧,床上暖和。”
餘至瑤垂頭閉眼,和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關係。
馬維元頂著一身雪花回了杜宅。脫下外面棉衣,他來不及吃晚飯,先把餘至瑤強行拖了出來,然後推到床上壓住手腳。杜芳卿連忙為餘至瑤寬衣解帶,又拉過棉被蓋住了他。馬維元感覺他彷彿是想要掙扎,便急忙說道:“把蠟燭吹滅!讓二爺睡覺!”
杜芳卿扭身走到桌前,一口氣吹了蠟燭。房內登時一片漆黑,而馬維元試探著慢慢鬆手,見餘至瑤不再亂動,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餘至瑤並沒有睡,不過也不再躲。大家都睡了,餘朝政也睡了,所以自己此刻安全了。
天剛一亮,餘至瑤就起床了。因為餘朝政是早起的,所以全家上下都早起。三妹或許可以恃寵而驕的賴床,自己卻是沒有那種資格。
“他”無處不在,影響波及到家中每個角落。這種影響讓餘至瑤毫無食慾,他只想快點跑出家去。
杜芳卿在院內掃雪,忽見餘至瑤穿著單薄襯衫走了出來,便是驚呼一聲,丟下笤帚把他推回了房內。
他怕餘至瑤再無緣無故的往地上坐,便從廚房拿了個小板凳,讓他坐到床前。餘至瑤乖乖坐了,耳邊開始響起轟鳴聲音。
汽車喇叭聲、黃包車鈴聲、攤販叫賣聲、男女笑談聲……各種聲音混合成了洪流,在他面前滔滔而過。他以為自己是坐到了街邊,所以繼續等待,等待那個少年來。
在何殿英已經找到心力交瘁之時,手下有人過來稟報,說是在街上好像看到馬維元了。
何殿英立時精神一振,把兩隻眼睛睜得奇大:“人在哪裡?”
手下沒在他臉上見過這麼大的眼睛,幾乎嚇了一跳:“正跟著呢!”
何殿英站起身來一揮手:“走!”
馬維元換了一身粗布褲褂,裹著棉襖在街上走。胸前藏了硬刷刷的一隻信封,裡面是一沓美鈔。走過一處衚衕之時,旁邊院門忽然開了,一隻手伸出來,猛的把他拽進了院。
他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不料抬頭一瞧,卻是看到了宋逸臣的臉。
瞪著對方怔了兩三秒鐘,他隨即迎頭揮出一拳,正是打到了宋逸臣的面頰上:“我操你孃的!你他媽的就不是個人!”
宋逸臣被他打得一晃,可是並未還手。抬手捂住臉上痛處,他直接問道:“二爺現在怎麼樣了?”
馬維元簡直想要殺了宋逸臣:“二爺?二爺現在家破人亡,瘋了!”
宋逸臣登時表情一僵:“瘋了?”
馬維元滿心氣苦,幾乎快要帶了哭腔:“姓宋的,我們二爺可沒虧待過你,你怎麼就忍心這麼連累他?二爺多大的家業,現在全被日本人沒收了!二爺要跑的時候還想著帶上你那閨女兒子,結果……結果……結果全他媽的被何殿英那幫特務打死了,就活下了我和二爺兩個人!”
馬維元的嘴唇顫抖起來:“你見沒見過一夜白頭?我見過,二爺就是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