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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本以為給個臺階此事便含混過去,不想適得其反,平白又多添了麻煩上去,個個詫異,卻都再不敢作聲,隻眼見軍士推了閔彧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王晟是比著王睿說的,不過王睿是善終。老裴那段話是從嵇康、顏氏家訓裡拼湊的,版權所有特此說明
第44章 亮節難為音
眾人在帳中,過一刻便聽外間有軍兵喊“行刑——”,裴禹立起身走到帳門前,衛士忙上前撥開帳簾。只見閔彧只埋著頭,也看不見臉色。那廂軍兵已揮起軍棍,剛打了幾下,裴禹突然道:“且住。”眾人不知為何,只聽他道,“看來我這事做的確是不教人服了,見這樣打法可知連執法的軍兵也有心迴護。”
這話一出,兩邊軍士嚇得慌忙道:“我等,我等不敢徇私舞弊……”
只聽閔彧向按著他肩頭的軍士低聲道:“叫他們別囉嗦,照實打便是。”
那行刑的軍士看這情形,誰也再不敢放水。一棍結實打下,閔彧耳邊如響個炸雷,頭腦都跟著嗡的一聲。他從少時從軍,總也經過些風霜,可終歸不曾受過這樣的皮肉痛楚。壓著他肩頭的衛士在近旁,清楚聽得那強自壓抑的苦楚之聲全噎在喉中,竟如嗚咽一般。
帳內諸人見得軍棍每一落下,閔彧肩頭便是一抖,頭臉卻在臂彎間埋得愈深。眾人平日見慣他瀟灑明敏的姿態,此時見這情狀更覺驚心。見著裴禹已踱出帳去的背影,皆暗暗心道:“這裴禹當真是面冷心冷。”
軍棍再揚起落下時,淤腫肌膚便已承不住力,生生綻開一道傷口。閔彧驟覺身後皮肉如被撕裂,已是失聲“啊”的叫了出來。他聽得自己的呼痛聲,心中驟生懊惱;他再痛也還記得這是當著帳中多少人前,不願失態出醜。於是奮力繃起全身肌肉,又一波陣痛襲來時終是咬牙沒再出聲。
只是這陣陣抽痛往來疊復,好似沒有盡頭,任他如何抵拒,也再忍耐不住。他惶急中眼前正見小臂上的牛皮護腕,是方才軍士解他甲冑時不曾摘的,此刻也不及多想,張口便咬在齒間。那牛皮堅韌粗礪,咬在口中未幾便將齒齦唇舌皆磨得破損滲血。他雙眼被汗水蟄的酸澀發疼,口中亦乾澀鹹腥,時近午時正逢日光大盛,一時發起昏來,只覺得好像身上創痛是被烈日灼烤的,熔化成血水再片片蒸乾。
他苦苦忍了半晌,終聽著報出四十,身後的杖擊暫且停了,這才得以喘一口氣。這一鬆力,手臂也撐不住從刑床上滑下,只留滿口血腥,都是方才硬咬著護腕時磨破的。壓著他肩頭的衛士只覺手下那身軀抖動得愈發厲害,心裡也嘆氣,幫閔彧將垂下的手臂扶上刑床。
閔彧再欲咬著護腕忍痛時,卻不知是方才太用力還是怎麼,齒間竟難著力。他此刻只想著怕痛極時出聲呼號,索性向腕上皮肉咬去,卻突然見一方巾帕遞在他眼前。閔彧一陣詫異,不由順著抬頭看去,可直半晌方才定睛看得真切,原來竟是裴禹立在他跟前。他這頓打捱得全沒準備,一時只顧痛得死去活來,都還不及思忖心裡該是什麼滋味。只這一刻,他看了先生的面目,才突覺胸中酸甜苦辣一起湧上,眼前驟然一陣發花。他唇齒翕動半晌,喉中卻發不出一聲,恍惚中只覺裴禹面目漸漸模糊。終是強穩抬起著手臂,接了那巾帕,自己這也才看見有兩根指甲已在抓持刑床時硌得劈了,這一動彈血直向外湧出,那血一時盡染在帕上。那幾點血色映在裴禹眼中,他手指彷彿有瞬間的一滯,卻見閔彧低頭將巾帕咬在齒間,已又低了頭去,未幾只聽閔彧喉間“唔”的一聲,有衛士的唱數聲道:“四十一……”
帳外行刑,帳內尉遲中見尉遲遠離了正座,不由邁了一步過去低聲向他道:“這二十棍還真當加在數目上了。”
尉遲遠語帶譏嘲道:“那你去替他?”
尉遲中道:“我倒真覺得有些對這後生不住。”
尉遲遠道:“裴禹今日正題還沒開場,他是斷不會因著枝節留人絲毫話柄,這不過是鋪墊場面,與你何干。”
尉遲中嘆道:“只是閔彧倒楣。”
尉遲遠輕聲笑道:“他追隨裴禹,你不是最看不過的?”
尉遲中道:“閔彧是一心跟著他跑,只他對閔彧卻不過爾爾。”
尉遲遠心中一哂,也不再點破。眾人只以為裴禹昨夜方回營,今日帳前是臨機應付。卻不知他已到自己帳中,兩人是秘密深談了半夜的。裴禹在龍華山能得訊息,還會是誰報的信。只是裴禹今日不但不提這事,反責了閔彧。這裡的意思,尉遲中等一干人不明就裡,尉遲遠卻看得明白了。再看尉遲中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