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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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橋在投石破壞之下已不能用,西燕軍後續援軍一時亦無法接續。可此時山上守軍已是得以一而敵數人,漸漸不支。
其時,天色漸漸放亮,天邊現出一抹早霞,似是浮雲被這一夜血腥渲染。裴禹已登上高出觀戰,身旁將官道:“監軍放心,浮橋雖損了,可我已傳令準備船隻了;縱然不派船載計程車卒再上去,大勢也已定了,敵軍不過是負隅頑抗。”
裴禹眯眼看向水中浮橋,道:“那十餘個扛橋板的軍士呢?”
那將官微嘆了一聲道:“城內投石塊正砸在那一段上,目下雖未見確實稟報,只怕多半都是傷亡了。”
裴禹道:“你將這些人的姓名盡數弄清,不論生死,我都要大大嘉賞。這一夜,我在軍中得見這樣計程車卒,實是比見得下土山還覺欣慰。”靜默一時,複道:“甚好。”
那將官點頭應了,又聽裴禹道:“你再遣人上得土山,山上剩下的敵軍,不論將官士卒,我都要活的。”
那將官聞言心中微微詫異,可終究沒有問出口,只道:“是。”
日光大亮時,裴禹登上土山。只見土山近旁水面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由近及遠,順著水面漸漸暈散,直至一里之外,那水中的血色尤清晰可見。夜來從土山上跌入水中的屍首被水流推在一側,最終卻將河水堆塞阻住,在土山東向似是又聚起一座小丘。只細看時才見那黑皴皴的盡是死人;只頭臉雙手浸在水中,那乾涸發黑的血跡被沖掉,才露出黃白本色。
裴禹身旁有衛士見這景象,已幾乎就要作嘔。裴禹聽見聲響回頭看他竭力忍著不敢出聲,憋得臉面發青,只淡淡道:“確是慘烈。”又向身側問:“這屍首中,可知是誰家的佔多?”
跟隨的將官道:“這怕是已不能統計。即便服色有別,可而今這樣,也是再分辨不出。”
裴禹便也不再問話,只沿著這夜間的戰場上向高處而去。眾人隨在他身後,見他一路踏去,也不知是錯覺抑或是真的,彷彿他那袍擺掃過地面,都被染做淡淡的黑紅。
待行至半山,有一對軍兵押著俘虜從山頂而下。裴禹停步側目,對面領頭的亦見了是他,忙過來報道:“遵監軍的令,這便是俘獲的敵軍兵將。”
裴禹略看過去,一行只有二十餘人,不由問:“便只剩這幾個麼?”
一旁將官低聲道:“莫說他們,我們先後遣了七八百人上來,戰損也有七成。”
這時那佇列中已押了一人過來,向裴禹報道:“這便是山上領軍的將官。”
裴禹見他雖還著著盔甲,可仍能見周身大小創口向外湧著鮮血,面目已看不甚清,只是一雙眼睛可見皂白。
這正是於文略。他見面前這人中年文士模樣,立在此間也不說話,神色卻高傲疏淡,心中愈覺憤恨,“咄”的一聲便向他啐去。
裴禹卻似是早有防備,倒是側身避了開去;兩旁衛士卻驚怒起來,那邊押送的人狠狠向下去壓於文略肩頭,邊喝道:“你還膽敢如此。”
於文略掙扎喝道:“呸!”
那衛士揮拳要打,裴禹淡淡道:“你們住了。”又道,“把他們就押在這土山上。”說罷,從旁一徑而過。
待登上山頂平地,這一塊戰場已被打掃出來,早有士卒在上頭豎起西燕軍的軍旗。裴禹舉目望去,西面城上的景象,倒也看得甚清。
他見那城牆雖一段段塌毀,可幾日間毀損處又都做了補救;半是讚賞半是嘲諷,不由冷笑了一聲。他知趙慎必就在城上,向一旁衛士道:“你喊話,請他們主將出來說話。”
那衛士低聲道:“這距城已不算遠,監軍莫這麼顯眼的立著,我怕城上放冷箭。”
裴禹道:“你只管喊話吧。”
他立在土山上,這正是入冬前最後一段秋高氣爽的時節。碧空湛藍深遠,若不看腳下這慘烈戰場,真可直令人沉醉。這正是萬里江山雖好,可奪取天下的路徑卻難免殘酷骯髒。他在此處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趙慎不肯屈折的堅持,於滔滔時光洪流中恐怕早晚要湮沒無聞,所能剩下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的結局。至於此生際遇,千秋史筆,百年後還是否有人能記得此處此時的人與事,都不是他們能知曉掌控的了。
他眼見著城頭上趙慎,忽而揚聲道:“趙將軍別來無恙?”
趙慎聞聲只道:“尊駕要說什麼?”
裴禹道:“將軍當知到這一步,你這洛城是守不住了。我也不多囉嗦,只問將軍一句,與其他日城破身死,可願此時下城歸降,當以國士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