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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是女主人建議給他把原來的衣衫補好,君瀲遲疑,主人卻笑了:“怎麼,信不過我媳婦的手藝?”素昧平生,卻是這般古道熱腸,教兩個死裡逃生的人都不知是何感觸。
女主人手並不算慢,但等她補好時,晚霞也已渲染了長空。怕蘭王府那頭找不到之惟著急,君瀲堅持要走,熱情的主人便套了驢車,執意相送。
那是輛往城裡各府第送柴薪的車,灰頭土臉的,且沒有頂,之惟躺在上邊,追逐著逐漸消隕的白日,仰望著次第明亮的繁星,搖晃著搖晃著,便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已能看見書寫著”蘭”字的燈籠在不遠處的朱門前搖擺。
君瀲叫停了車,在與燈火閃爍處隔著一條街的地方,讓之惟下車回去。
之惟跳下車,卻仍戀戀不捨,弄得君瀲差點沉了臉:“還要讓你母親擔心?”這才拖著步子走向王府,身後傳來車軸聲響,他知君瀲已自離開。
腳步卻仍像灌了鉛似的,近在咫尺的王府走了半天竟還沒有到達,宏偉的建築、回家的溫暖都在眼前慢慢鋪展,他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回過頭去,卻只看到空無一人的街道延伸向無盡的夜空,恍如他放不下的心情,總覺一路上先生說了太多,又似太少。
於是就在踏上王府前第一級臺階的時候,之惟終於調過了身去。
一路飛跑著,鱗次櫛比的深宅大院在他身邊一一掠過,碧玉妝成的垂柳枝絛也留不住他匆匆的腳步,一直跑過了分割南北二城的朱雀大道,他才看到那一直追尋的身影,在街的那邊踽踽獨行:白衣在風中翩躚,像是浩海流波,雲生濤滅,一瞬間,讓之惟甚至錯覺他們之間隔的乃是璀璨星漢,浩淼銀河——而那其實不過是一條街道——北邊成碧玉,南邊落朱門。
前邊的人走得極慢,讓跟著的人也只得小步前行,長街就像是條永無盡頭的緞帶,牽引著一大一小彷彿是要投入遠方那純寂長空,兩邊的春風人間、燈火重簷,也無人管,無人看,世上彷彿便只剩了行走二字,彷彿就此悠悠天盡頭,冉冉物華休。
之惟卻不知怎的,只覺心頭一陣陣的寒,不由加快了腳步,卻又被空曠的街道里唯一的自己的足音嚇著,好象這一大聲,前面那人便會像朵夜曇,一時開謝。方一遲疑,前方的君瀲卻忽然加快了腳步,還沒等之惟反應過來,人便已消失在了某個拐角。
之惟急了,踢裡趿拉的追上去,只見前方巷陌幽深,四方交錯,正為難時,忽見不遠處有一燈火閃爍,疾步奔上前去:原是一老頭,擺著個麵攤。
“孩子,要吃麵嗎?……哎呀,可惜剛賣完……明天再來吧。”那老頭嘮嘮叨叨。
之惟哪裡肯理會,藉著那微弱的燈光,踮了足四下裡張望,終於在右首的小巷深處找到了要尋的人——阡陌凝聚處的燈火只勉強照亮了四方一角,而那白影赫然在光明之外。
之惟悄悄走上去兩步,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這可還是他笑容依依的先生?這可還是那清華優雅的謫仙?他怎能這樣的狼狽,這樣的無助,這樣扶著牆根,嘔吐個不停?只見一截臂膀從缺了一塊的袖口裡伸出來,修長的手指幾乎已摳進了牆裡,竭力支撐著那精疲力竭的身軀不至在剎那間委頓,就像是一莖剛從淤泥裡掙出的荷……於是,再不忍相看。
許多不敢猜、不願想的事情,就在那一瞬圖窮畢現,恨意與悔意糾纏著湧上心頭,之惟跌跌撞撞的跑出巷子,將自己隱藏在一棵大樹背後,在那厚實的樹皮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先生……先生……
四下裡一片寂靜,世界彷彿就這樣沉沉睡去,只有那賣面的老頭還在忙活,似乎還在等待著最後的客人。
過了很久,才見君瀲從那巷子裡出來,微光照在他臉上,蒼白如雪,映著那樣深斂的目,那樣秀悒的眉。
之惟想走過去,終又不敢。
卻見那一直忙碌的老頭忽然抬起了頭來,問君瀲:“公子,要不要來點什麼?”
君瀲愣住,輕輕搖了搖頭。
“快收攤了,其實也沒剩下什麼,就還有點熱湯,公子就當幫個忙。”
君瀲望著那老頭熱誠的笑容,微微勾了勾唇角:“可我沒帶錢。”錢都已給了那送他回城的山民作為答謝。
“沒關係,反正也不值幾個錢,總好過剩著浪費。”老頭笑呵呵的回答。
於是,君瀲便坐了下來。
“先擦擦手。”教孩子似的,老頭遞過一塊不算乾淨的手巾,奇怪君瀲竟聽話的接過,仔細的擦拭,手上的血和泥於是都滲進了那手巾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