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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是一夜輾轉難眠。
銅雀樓在蘇州城的北面,是城裡資歷最老的歡場之一。
紅袖坊裡原本有嬋娟坐鎮,紅極一時,可是到底薑還是老的辣,銅雀樓的底子擺在那裡呢,就是瘦死的駱駝,總也比馬大。
白琦姍姍來遲,一進門,就看見洛展鋒摟著個纖細少年,手摸進男孩胸膛裡,摸弄得正歡。嬌小漂亮的少年軟軟地靠在他懷裡,面色酡紅,酥軟得就像一灘水似的。
見到他來,以洛展鋒為首,相繼起鬨似的叫道:“來得這般晚,該罰三杯!”
白琦笑著應下,倒了三杯酒一飲而盡,才算是平息了眾人的喧鬧鬨笑,轉頭再看蕭景默:“許久不見我們的蕭大公子了,今日怎麼卻有空,不去陪你那小情兒嗎?”
洛展鋒對蕭景默和簡若林的事也有耳聞,插口道:“這個月往簡家跑得勤快,從前倒也沒見景默對誰這麼上心過。”
“這麼說來,景默和那簡家公子,倒也處了兩個來月了,竟然還沒膩味麼?”白琦再開口的時候,調侃意味更濃,伸手一拍腦袋,故作深沈:“這回莫不是來真的了?”
蕭景默似乎並不以為意,淡然飲酒:“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白琦倒未想到蕭景默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若是真的,景默就該收心了,銅雀樓這樣的地方,最好就不要再來,免得徒惹佳人傷心;若是假的嘛……”頓了頓,卻是正色道,“你這樣不長性的人,玩了這兩個月了,也差不多該放手了。見好就收,以前我就說過,簡家公子,畢竟與小倌孌寵之流不同,別玩過火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蕭景默愣住了,端著酒杯呆了好一會,才突然“呵呵”笑著:“當初不過一時興起,那般模樣的俊秀人兒,看著就叫人心癢。我蕭景默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簡若林再好,也還沒有那個本事叫我為他捨棄了這世間大好佳人。”說罷一把拉過旁邊侍酒的少年,擁進懷裡,幾番輕薄捏弄。
白琦看了看他,也不再多話,同樣抱了一個美人入懷,愉快地逗弄起來。
頓時便是滿室春光旖旎,浮動盪漾。
“蕭公子都好些天沒來了。”小四兒一邊研磨,一邊小聲嘀咕。
簡若林正在臨帖,一副《蘭亭序》的行書臨到了一半,手腕不自覺地一顫,一大點墨汁便印上了素白宣紙,這幅寫了半天的字,也算是宣告徹底毀了。
心頭一顫,有什麼東西爬進心底惡劣作祟一般地,咬齧性地隱隱心煩。
被小四兒這麼一提醒,便想起了那個叫蕭景默的人。
初見的時候,那個人摟著他動手動腳,嘴裡動作裡沒一點乾淨,急色荒唐得十成十就是一個浪蕩公子。後來再見他,那人身子骨裡藏著含著的那股驕奢淫逸和蠻橫無忌,即便被他從容不迫的談吐和舉止言行間的華貴遮掩了不少,可畢竟是刻入骨髓的東西,就像他大哥說的那樣,一看就是“浪蕩輕浮,寡情薄倖”。
這樣的人,別說是做朋友,就是見一眼,也叫他心生排斥厭惡。
簡若林原先想著,再不要和這樣的人有什麼聯絡,他儘管痴纏,自己不理會也就是了。可是再到後來,那人日日從牆頭翻進來,跟小四兒搶著活幹,端茶遞水,擦汗打下手,他若是不滿地望著他,他便笑嘻嘻地來一句:“怎麼,茶太涼還是墨太濃?”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簡若林在他這幅攻勢之下,連趕人的話都說不出口。
有時候也會跟那人下下棋玩玩箏,也有很多次,看起來惡劣無用的男人,會親手為他泡茶。不得不承認,蕭景默真是泡了一手好茶,他認真煮茶的樣子,半點沒有平日裡的輕浮疏狂。然後他把泡好的茶端給他的時候,會一臉討好地看著他,說:“嚐嚐味道怎麼樣。”
若是情人,蕭景默確實是這世上最體貼最溫柔的情人。
端給簡若林的茶水,永遠只有七分燙,溫度適宜,剛剛好入口;天氣微冷,便提醒著該加一件衣服,或者乾脆過來,不管簡若林的抗議,將他的雙手放進懷裡暖著;時不時愛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拿簡若林來打趣,佔一佔口頭便宜過癮,可一旦簡若林真的惱了,又開始嬉皮笑臉引開話題,讓人想追究都覺得似乎理虧。
到了最後,不知不覺,簡若林便陷進去了,陷得莫名其妙。
要是有人問他,你喜歡蕭景默嗎?你為什麼喜歡他?只怕簡若林也答不上來──可是做過了那樣的事,說了那樣的話,如果不是兩心相許兩廂情願,又會是什麼。
遠處一陣喧囂,敲鑼打鼓,